听到李远说晚上有客人来访,李母瞪大了眼睛:
“客人?谁啊,咱村的?”
“外乡来的一个朋友,二十多岁的一姑娘。”李远一边低头收拾着午餐的碗筷,一边说道。
“是女娃呀?”桌边的大姐明显坐不住了,笑骂道:“好你个小远,看不出来,平时老实巴交,现在勾搭上外面的姑娘啦?”
“嗨,姐你可别瞎说,人家算是我老师,教写字的。”
“教写字?比咱村里陈老头写的还好?……难道是镇里的?”
“嗯……不是。唉呀不要问了,晚上见到就知道了。”
“好好好,咱家好不容易有客人来,娘今儿晚上多炖个鸡。孩他爹,去市上买两条鱼回来!”
李母来了劲头,兴高采烈吆喝起来。
……
……
几天前,邀请银月时,李远心里忐忑得很。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不知这帮修行者是否还看得上人间饮食。一些讲灵异神怪的书中都说,神仙们餐风饮露,哪怕偶尔解解口食之欲,也是饮灵泉吃仙果。
但中秋那天,好像那枣泥月饼也挺合银月的胃口的……
既然银月打定主意要离开这儿,总归要尽些地主之谊,更何况是这样一位领自己入了修行大门的恩师。李远目前能想到的报答方式,就是请她大吃一顿了。
出乎意料,银月倒是很爽快地一口答应下来:
“说起来,我还没吃过这附近的饭食。对,最好有酒。”
李远自然满口应允下来。
……
……
随后的几天,银月更加专心地指导起李远的修行。
“按照书中所述,试着引着天地灵气入体,过程一定要小心”,银月脸色严肃,“天地灵气并非你所感知的那么平和温柔,相反,如果操之过急,非常容易毁掉你的雪山识海。
“待你能够引天地灵气入体,就正式进入了集气期。嗯,我们几大洲对于修行境界的划分叫法倒是很一致。
“所谓集气,则是将原本充满混沌之意的天地灵气一绺绺分离理顺,取清晰明净之意,存入雪山之中。以图逐渐改善肉体,锤炼经脉。
“集气期,最终目的是为开通雪山窍穴,从而与天地灵气共鸣,也就是通窍。那天你所见到的狼人,一只脚已经踏在了通窍上。可惜呀,最后还是走火入魔了。”
银月流露出些微遗憾的样子。
“通窍就是修行最高深的境界了吗?”李远犹豫着问道。
“当然不是”,银月挑了挑眉毛,“等你修习到了通窍,自然就知道了。”
……
……
约定吃饭的傍晚,在谷仓外的大枣树下看到银月时,李远小小吃了一惊。
银月换下了之前那件一直穿着的宽大黑色袍子,换之一件淡青色贴身长袍,腰上的素色腰带绣着银色的流云,腰肢纤纤。
头发也不再像以前那样随便披着,而是简单扎了个随云髻,几绺没有扎好的长发垂在脸颊旁,冲淡了一些冷艳之色。
“怎么,这副打扮很奇怪?”看着张大了嘴的李远,银月不禁笑道。
“没……从没见过银月姑娘这副打扮,失礼了。”李远自知失态,急忙低头道。
“好了好了,主要是那件黑袍在你们这儿有点太显眼了,我特意换了件适合的。”银月微笑道。
……其实……你这件也挺显眼的。李远心底悄悄说道。
若是宁安镇上或者更远处的城里,可能大户人家会有这副打扮。但青牛村……这里的女子多半都是裋褐加围裳,也就小蔷薇等几个爱美的年轻姑娘平时会穿个长裙。
……
……
银月随着李远顺着村道慢慢踱进了村子。
正当吃晚饭的时间,路上人不多。即便如此,见到银月容貌的村民,也大都站在原处看得呆了。
“这女娃是谁啊?是从镇上来的?”
“你看,她和李家小娃是不是认识?你上去问问?”
“别别,我看这姑娘脸色好冷淡,等过阵子有机会私下里问问李家小娃,从哪儿认识的这么漂亮的丫头。”
李远自从修行以来,五感比以前要敏锐很多,村民的话自然一句不漏地听进了耳朵里。
还丫头,人家没准比你们岁数还大……李远腹中暗忖。
银月倒是目不斜视,跟在李远斜后方不紧不慢地走着。
不多时,两人已经来到了李家院门口。
“爹,娘,客人来了!”
李远用手拢成喇叭,冲着院里喊道。
“来嘞来嘞!”李母和大姐急忙从屋子里出来。李母还围着围裙,正用围裙边忙不迭地擦着手,估计饭菜正做了一半。
看到李远身后的银月时,两人先后愣了一愣。
随后还是李母反应快一些:
“姑娘快进院里来,欸,先在这边坐,咱正炖着鸡呢,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打扰各位了。”
银月双手交叉轻轻抱臂,稍稍弯了下腰,行了个摸样奇怪的礼。
“……”李远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礼节,不禁悄悄扶额。
看来银月姑娘之前换衣打扮,企图入乡随俗的努力是白费了。
李母倒是没在意,只当自己一介村姑,见识太少。匆匆招呼来李父,和李远一齐在院中支好了饭桌,又摆出了五、六个竹凳。这才返回厨房继续忙活起来。
桌上暂且先摆上了几个小菜。银月挨着李远坐了下来,李父则坐在对面。
“屋内还炖着鸡汤,稍后就好,我们小户人家,粗茶淡饭,让姑娘见笑了”,李父呵呵笑着,“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我姓银,白银的银”,银月按照之前和李远约定,面不改色地回答道,“算是他的书法先生。”
“哎,书法先生,了不起,我们这小村子,识字的都没有几个,小远的字儿还是跟村里唯一那私塾先生,陈老头儿学的。嘿,逢年过节,能帮邻居写写福字,有时还能代写几封信。”
李父没听过姓银的,却知当自己孤陋寡闻,感慨道:
“咱们农家呀,最羡慕镇上那些有学问的先生了,今后小娃要是能在镇上谋个写字儿的活计,就算咱家烧高香了。”
“李远的字非常不错,今后当有大进。”银月抿了抿嘴,笑着答道。
……
……
趁李父和银月寒暄的勾当,大姐和李母已经在厨房将餐食弄得差不多了,尤其是那炖鸡,里面另加了山药,姜片,葱段,八角,大火煮沸之后又用小火慢炖了半个时辰,香味扑鼻。
“娘,你说,那姑娘真是小远的书法先生?”大姐悄声问道。
“没见到面时,娘也以为是小远打得幌子,可如今见到了,还没准真就是这么回事。”李母笑着摇摇头,说道。
“我看也是,实在是太漂亮了”,大姐皱起了眉头,手中的活儿也停了下来,“别说小蔷薇,之前我去五岳城,集会上碰到的那些大户家小姐,也没有这副脸蛋。小远哪来的本事,勾搭来这姑娘。”
“不,娘倒不是说她长得标致,而是小远对她的态度,”李母侧过头来,“你注意没有,小远蛮拘谨的,别说,还真有点儿师徒样。”
“欸,还真是”,大姐探头望向院中,神色有点儿不甘:
“咱还以为小远终于开了窍,准备忙活终身大事了,可惜呀……不过这女娃看起来也就二十多岁,倒不比小远大多少。”
“嗨,先别说这个了,来帮娘把这炖鸡盛出来,上桌了!”
“好咧好咧!”
……
……
饭桌上,李父李母加上大姐,推杯换盏间围着银月问个不停——银月谎称自己来自北方偏僻小国,这些日子在胡国各地游历,又讲了包括五岳城在内的几个胡国大城的风土人情。李父李母从没去过那么远的地方,听得津津有味。
“没想到银姑娘酒量这么好……”李父已有醺意,“银姑娘一个人走南闯北,真是了不起。咱家小远要是也有点武功底子就好了,出去替我们见见世面。”
银月刚刚夹了一块鸡肉,正在嘴里品味着——李母的炖鸡很合口味,半只鸡都进了她的肚子。
“其实,我今天来这里,还有事和几位长辈商量。”
咽下鸡肉,银月稍稍正了下姿势,道:
“我希望李远能去五岳城修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