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
蒲志满先是一愣,不过很快便放声大笑了起来。
“周兄怕是被吓破胆了,大白天竟说这些个鬼话。”
“并非戏言!”
周鑫眸光郑重,沉声说道:
“且不说苏州饶家被朝廷灭门,乃陛下、太子亲自下令,生还机会甚是微小。”
“单说一日之间便切断你我两家与北方茶叶、丝绸等商人的多年生意。”
“如此大手笔,若不是太子,区区饶家余孽如何能够办到?”
“周兄多虑了!”蒲志满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我蒲家祖上不也被暴元朝廷满门抄斩过?如今小弟不活的好好的?”
“这不一样!”
见面前周鑫神色慌张,额上甚至都冒出了几滴汗珠。
蒲志满咽了下口水,这才温声解释道:
“太子殿下何等人物?即便在下未曾亲眼得见,可传闻中的太子可是位雷霆手段的主儿!”
“若当真是太子,岂能容你我两家当街拍卖青楼女婢?”
“若当真是太子,恐怕此刻你我二人早就魂归九幽了!”
周鑫这个猜想,蒲志满不是没有考虑到。
只是拍卖青楼女婢时,朱标所表现的嚣张跋扈,活脱脱就是个养尊处优的纨绔子弟。
他见过不少世家公子,那种纨绔是装不出来的。
起码被皇帝寄予厚望的太子,身上绝不可能有这种特质!
似饶明那般轻浮跋扈之人,蒲志满实在难以与传闻中那个城府极深、手段极为刚猛的太子相提并论。
“若周兄心有疑虑.....”蒲志满顿了一下,一双眸子似暗藏许多企图般,玩味说道:“那周兄不如全家暂到淡马锡(新加坡)避难。”
“待小弟解决了饶明,周兄再回来不迟!”
闻听此言。
上一秒还略有担忧的周鑫,此刻就如同被踩到了尾巴一样,看向蒲志满没好气道:
“若我真到海外避祸,等你解决完那小子,泉州可还有我的位置?”
“不如你我一同远赴海外,待泉州安定以后再行返回?”
“呵~”蒲志满冷笑一声,旋即缓缓站起身子,冷声回道:“周兄所求的乃是富贵平安,不愿家人承担风险。”
“而小弟眼中!只有富贵二字!”
“我蒲家前元之时蛰伏数十年,今暴元已绝,正是有为之时。”
“若是让小弟外出避祸.......”
蒲志满微微一顿,旋即冷笑道:“虽死而已,何足挂齿!”
“哪怕他是大明太子,小弟也要扯下他二两肉来!”
语罢,蒲志满大步朝门外走去。
待蒲志满快走出庭院时,身后的周鑫这才诧异问道:
“蒲老弟,你就不怕全族蒙受灭顶之灾?”
“又有何惧?我蒲家富贵同享,灾祸自然同担。”
“再者说了!”
蒲志满表情玩味,回头看向周鑫玩笑说道:“朝廷抄家灭门的圣旨,我蒲家又不是没有接过!”
丢下这句话,蒲志满大步便朝门外走去。
而听到这番话,石凳上的周鑫却是久久不语。
此刻眸光深沉,似乎在左右平衡着利弊。
半晌过后。
只见原本沉思的周鑫很是突兀的笑出了声。
那蒲志满虽说聪明,也擅商道。
可终究是海外蛮夷之种,虽家中富贵,可骨子里却有几分光脚不怕穿鞋的草莽之意。
终究不及他们这些出生豪奢之家的汉家儿郎。
不过正如蒲志满所言,前元之时,他们蒲家便被元廷下令满门抄斩。
蒲志满的父辈或避祸他乡,或东躲西藏,终究是侥幸存活了下来。
只是不知道。
这一次他们蒲家是否依旧有这般好运!
“恩叔!”
周鑫目光转向身旁的老者。
名叫恩叔的老者长相不同于汉人,鹰钩鼻、高眉骨,眼窝极深,一双黑褐色的眸子好似鹰隼般锐利。
加上那瘦削的身材,给人第一面的感觉便有几分奸猾之感。
听到周鑫的声音,恩叔微微欠身仔细聆听周鑫的吩咐。
“将家中金银尽数运到船上,让府中众人也都上船,今夜我等便外出避祸!”
即便周鑫也不太相信那饶明是当今的太子。
可此时周鑫只感觉心头有一片氤氲不散的乌云。
他宁愿就此逃走,也不愿承担这万分之一的风险。
和并非汉人的蒲志满不同,周鑫更愿意相信有命挣钱也要有命花才是真理。
“老爷,那泉州城中的许多生意......”
“还管什么生意!”
周鑫狠狠瞪了恩叔一眼,愈发烦躁说道:“若那人当真是太子殿下,我周家此次能够活命便是万幸,还管泉州城中的生意?”
“切记!城中生意万万不可变卖。”
“将金银送上船时,也要谨慎,断然不能走漏风声。”
见恩叔静默不语,只是重重点了点头。
周鑫缓缓起身,一手搭在恩叔的肩膀上,温声说道:
“你和那蒲志满本不是我汉人,自然不懂这其中的道理。”
“若是命都没了,纵然家有千万资财又能如何?”
“一旦那人是太明太子,变卖家产岂不是让告诉众人,我周家有出逃避祸的打算?”
“这....”
恩叔顿了一下,旋即回道:“小人明白,小人这就去办!”
........
夜晚时分。
刘伯温身着藩商服饰,大步走入朱标所在的庭院里。
也是看到刘伯温这副样子,朱标一个没忍住,竟直接轻笑出声。
“刘先生,你这是....”
“嗯....”低头打量了下自己的穿着,刘伯温苦笑一声道:“微臣知殿下有重开海贸之意,便乔庄打扮成海外藩商模样,与泉州城的藩商交好。”
“如此,将来也能为殿下助力。”
“先生辛苦,快快落座。”
示意给刘伯温添茶后,朱标随意问道:“父皇命先生前往泉州,不是嘱咐先生稽查蒲、周两家不法吗?怎的先生却与藩商亲近?”
“殿下容禀,微臣做做文章尚可,查案的确并非微臣所长。”
“况且泉州奸邪之罪证,自有秦王殿下缉拿,微臣实在不忍给秦王添乱。”
‘老东西!’朱标腹诽一句,嘴角也微微上扬了几分。
刘伯温可不是不擅查案,他是不想与朱樉分功。
而且泉州之害,根在蒲、周两家,面上也牵连了泉州百姓。
刘伯温是生怕老朱抵达泉州,下令严惩悖礼百姓。
老家伙这是想明哲保身,不愿成为天子惩治百姓的酷吏。
“稽查案件的确有些为难先生,可整肃民风却是先生所长。”
“相信先生也看到了,泉州百姓不顾体统,置身蒲、周两家的荒唐游戏之中,视人命如玩物。”
“如何更正泉州民风,当拜托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