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臣.....”
“还望先生莫要推辞!”
见朱标笑容和煦,表情温和的同时,眸光却藏有几分犀利。
刘伯温心中不由苦叹一声。
说到底!
在老朱面前藏心思,老朱厌烦之下,没准会顾念往日情分一脚把他踢开。
可在朱标跟前.....
他越不想做什么,朱标便偏要让他做什么。
而且朱标从始至终都无半分厌恶之色,态度温和却让人不容拒绝。
看来!在朱标手下为臣,还是尽量别耍小聪明的好。
“殿下,臣不查蒲、周两家之过,那是因这两家罪大恶极,罪证多的不需特意收集。”
“况且晋王已在苏杭一代立下声望,那秦王也该在泉州有所作为。”
“臣不收集蒲、周两家的罪证,也是不愿与秦王争功!”
见自己都这般坦诚,朱标依旧不以为意。
刘伯温轻咽了下口水,郑重说道:
“臣愿担当此任,不过还请殿下格外开恩,以秦王殿下为主,老臣从旁协助。”
“嗯。”
听到这话,朱标这才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也是此时。
秦王朱樉身着破布衣衫,脸上满是污秽便快步走了进来。
一月不见,朱樉身上那富家公子的懒散气度竟消减殆尽。
取而代之的则是普通百姓以力为生的精壮之感。
一时间,朱标甚至都也有些难以辨认。
“臣弟拜见大哥!”
“臣妾拜见太子殿下.....”
“快起来,快起来!”
朱标忙从椅子上站起,亲自上前将朱樉给扶了起来。
“黑了不少,也瘦了许多,不过结实的很!”
朱标看向旁边脸色蜡黄的秦王妃王氏,关切的语气也多了几分责怪。
“你乃我朱家男儿,为朝廷吃些苦头也是应该,为何要扯上弟妹!”
“弟妹这手指怎么还裂开了,若是让娘看到了,免不了你一顿训斥。”
“快!快去拿药膏来!”
“太子殿下,和秦王无关,是臣妾给邻里浣洗衣物,以补家用....”
“苦了你了。”朱标冲王氏微微颔首,旋即一脚直接踹在朱樉的屁股上。
“你个憨货!”
“你吃些苦也是活该,为何要让弟妹跟你一起受罪!”
“沈世用!”
“锦衣卫都是干什么吃的!秦王夫妇日子困苦,锦衣卫就眼睁睁看着?”
见朱标斥责一声,怒气冲冲便朝沈世用走去。
朱樉快步挡在朱标跟前,忙解释道:
“与锦衣卫无关,大哥,是臣弟不要他们接济!”
“而且王妃还说。”
朱樉眸光温和看了眼王氏后,微微牵起她的手,缓声说道:
“王妃说,臣弟既隐藏身份,入蒲家私矿做工,那一家便要有百姓之家的样子。”
“哪有丈夫外出做工,女子在家不做些活计,补贴家用的。”
“嗯.....”
看着面前的朱樉、王氏二人,朱标眼中满是赞许。
且不说朱樉的差事办的如何。
单是他能为锦衣卫说情,能与秦王妃王氏琴瑟和鸣,夫妻和睦。
这一趟泉州,他便也是没有白来。
“也苦了你们二人。”
朱标轻叹一句,冲门外喊道:“快去准备膳食、衣物!”
“大哥,臣弟在私矿中发现.....”
“倒是不急,先用过膳再说。”
“不耽误的!”朱樉一脸急切,忙从王氏手中接过厚厚一叠奏疏递了过去。
“大哥,蒲家不法与寻常世家不同。他们欺压百姓更甚,却极擅收买人心。”
“臣弟在蒲家私矿做工,发现不少做工百姓都是受蒲家逼迫。”
“要么,便是村中犯错之人,被村中老人打发过来,劳作赎罪。”
“那些做工百姓就没想过逃走?”刘伯温似乎是在给朱樉递话,当即问道。
也是听到刘伯温这话,朱樉表情骤然严肃了几分。
沉吟数秒后,这才沉声开口道:
“这便是蒲家不同之处!”
“蒲家擅于抓住百姓的软肋,以亲人相逼,以权势相威胁,受尽欺凌的百姓不敢报官。”
“被村中老人打发过来做工的百姓更是如此。”
“若他们胆敢逃回家中,甚至都不用蒲家动手。村中老人,甚至他们自家父母都会将他们重新送回来。”
“甚至......”
朱樉看了朱标一眼,犹豫半晌这才开口说道:
“甚至有百姓为换取蒲家厚待,争先恐后将女儿卖到蒲家勾栏中去。”
“在泉州,在村中老人的眼里,蒲志满就如同皇帝一般不容侵犯,蒲家令旨甚至比朝廷圣旨都要管用!”
“砰~”
朱樉话音刚落,朱标心头烦躁,一手直接拍在面前桌案上。
他是知道蒲志满擅弄人心,以小利洗脑泉州百姓。
可朱标没想到,泉州百姓受此毒害竟如此之深。
凌驾皇权,如同圣旨!
在朱标的视角中,这蒲家跟他娘的邪教有什么分别。
“为人父母,将自家儿女推入火坑,只为换取富贵。”朱标表情阴沉,冷声斥道:“当真禽兽不如!”
和一脸震怒的朱标不同。
此时的刘伯温却显得格外平静,甚至觉得泉州百姓如此也是正常。
毕竟泉州地处偏远,朝廷恩旨不至。
加上蒲、周两家勾结官府,朝廷法令不兴。
那蒲、周两家,不就是泉州当地的土皇帝?
“姊妹弟兄皆列土,可怜光彩生门户。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
杨贵妃一人得唐玄宗宠爱,全族上下尽得荣宠。
百姓喜生女,不重男儿。
对于普通百姓来说,想要富贵,不就是要迎合上意?
只不过这个“上”本该是朝廷、是皇帝,是朱标和他父皇。
如今在泉州,却成了蛮夷血脉的蒲家。
想到这里,刘伯温心中轻笑一声,似局外人般等着看朱标如何施展雷霆之怒。
也是注意到刘伯温眼中一闪而过的戏谑。
朱标目光清冷,转而看向刘伯温道:
“诚意伯神情得意,想来心中已有丘壑。”
“如今尽诛蒲家容易,更改泉州民风甚难。”
“若诚意伯胸有良策,还请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