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知道李成桂如此,乃是别有所求。
可对于指挥使这个称呼,李景隆也是打心底里喜欢。
毕竟大明的将帅公侯、文武百官,即便是抬举他李景隆,最多也不过是称呼一声少将军。
而冯胜、邓愈这些老将更是因他和他父亲李文忠年轻时一样,都是长相秀气,故而称他为二丫头。
可说到底。
少将军之名,乃是因他父亲李文忠这个老将军相衬。
二丫头的诨名,不仅嘲笑他李景隆娘们唧唧,少有男子粗犷之气。
更是笑他父李文忠年轻之时同样秀气,暗讽他爹李文忠乃大丫头。
无论是尊称还是诨名,他李景隆都承于其父之下。
简单来说。
便是在众人心中,他不仅在军武的才华,远远比不上父亲李文忠。
即便是论及长相这种极为粗浅的东西,他也比其父李文忠差的很远。
可如今李成桂不因他父亲而称呼他,反而直接称呼他先前指挥使的官职。
这点还当真让李景隆心中受用。
“将军说笑了,本公子当时只是暂代指挥使一职。”
“三月前回朝,殿下也收回了指挥使之职,如今本公子不过是五品军衔罢了。”
“将军这才是说笑。”李成桂笑意不减,看向李景隆的表情愈发恭敬,甚至眸中还带有几分崇拜说道:
“据末将所知,五品将军衔可是没资格上朝参与朝会。”
“太子殿下既准许将军上朝,自然是默然将军乃军武大才。”
“倘若将来逢临战事,殿下自会以将军为大明主帅!”
“言过了,将军言过了。”
李景隆笑容灿烂,同李成桂缓步朝宫外的杏花楼走去。
与此同时。
王禑、崔颖二人离开皇宫并未返回驿馆,反而径直朝沐英的府邸走去。
“西平侯大恩,我高丽一朝没齿难忘!”
刚走进正堂,王禑当即单膝下拜,跪在了沐英跟前。
“高丽王何必如此啊!”沐英伸手便要扶起王禑,“你为高丽国主,真要算的话乃是王爵。本将不过大明侯爵,安能受你跪拜?”
“西平侯!”王禑表情真挚,温声说道:“若无西平侯相帮,小王安能与驻扎高丽的永昌侯交好?”
“若无将军相帮,永昌侯也绝不会相助我军火器。”
“甚至说,若不是将军仗义施恩,我高丽正统之朝定会被那李家叛逆横扫干净。”
“将军大恩,小王无以为报!
语罢,王禑不顾阻拦,又朝着沐英重重一拜。
待起身后。
甚至都不等沐英开口,王禑走到门口冲院中等候的崔颖微微示意。
下一秒。
数十名高丽侍从抬着十几口大箱子,大步走入院中。
“这是?”
“打开!”
随着王禑声音落下,十几口大箱装满珠宝、金银的大箱子赫然打开。
一时间,珠光宝气,瑰丽炫目的光芒瞬间充斥整个院落。
先前沐英驻扎云南,云南的那些土司骄奢淫逸,恨不得将境内所有珠宝、金银尽数收到自己麾下。
沐英本以为当年看到土司仓库的金银,便足可称得上震撼二字。
可与此刻院中那十几大箱的金银珠宝相比,当真是有些小巫见大巫了!
“如此豪奢? 本将也不敢收啊。”
“高丽王难道不知我大明有严律,贪墨超八十贯者即绞。”
“这般金银,本将有十个脑袋也不够掉的!”
“将军.....”
“况且!”沐英双眼微眯,似有几分戒备般看向王禑淡淡说道:“高丽王如此大张旗鼓,抬着十几口大箱子进我西平侯府。”
“高丽王说说,明日兰台御史会不会弹劾本将?”
听出沐英话中担忧之意,王禑沉吟数秒,顺势说道:
“这些礼物,将军可即刻送入皇宫。”
“毕竟将军授意永昌侯赠我火器,这事早晚都要被贵国陛下、太子殿下所知。”
“而且此时将军将这些礼物送入皇宫,不仅明日御史不会弹劾将军。即便相赠火器的事情暴露,贵国朝廷也不会责备将军!”
“此计甚妙。”沐英重重点头,随意应道。
但说完之后,他却也没有立即命人将院中财宝送至皇宫。
见他如此,王禑心领神会,随即冲崔颖微微示意。
崔颖也明白其中意思,向西平侯府中下人要来两口空的箱子。
便从装满珠宝的十几口大箱中各自挑选,将那两口空箱子填的满满当当。
“将军,如此可好啊?”
“所谓雁过拔毛,贵国朝廷即便将军会从中得到些好处,可这也是理所应当。”
“而且!”
王禑从怀中掏出一沓厚厚的银票递到沐英手上,旋即轻声说道:
“而且贵国朝廷哪里会知道,你我之间,情义是何等的深重!”
语罢,王禑似强迫般将银票重重放在沐英手上。
这灯下黑的法子,哪怕是王禑自己都觉得高明。
毕竟依照常理来说,收受贿赂,贪墨之行,自然要隐藏于九渊之下,不可为人所知。
可他却大张旗鼓,将此事摆到明面上。
如此一来,众人皆知沐英会从中得些好处。
可众人见沐英上交财物,也势必会认为沐英所得不过是其中的一小部分。
此举本为人之常情,所以无论大明官员亦或是老朱、朱标都不会责备沐英。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自己真正想讨好的乃是沐英。
自己也将更多的财宝,交到了沐英手上。
“高丽王此法甚好!”粗略感受了下手中银票的厚度,沐英很是满意的冲府中下人道:“来人!”
“将高丽王所献之宝,送至皇宫!”
“高丽王还请落座。”
待到正堂落座,沐英拿起杯盏抿了一口茶水,看向王禑沉声问道:
“想必高丽王如此大费周章,不只是为了感谢本将吧!”
“将军快人快语,令人钦佩!”王禑奉承一句,开门见山道:“小王想问,将军有没有机会代替永昌侯,统帅驻扎高丽的大明将士!”
“嗯?”
“如今贵国诸将均已还朝,永昌侯与将军相同,均为侯爵,同样又都受贵国太子器重。”
“按说将军上书,请命代替蓝玉管理驻扎高丽的大明军队,想必不是什么难事吧。”
言至于此。
沐英这才明白王禑此次为何这么大的手笔。
毕竟方才那十几箱的珠宝,加上自己怀中几十万两银票。
莫说是对他们高丽小国来说,哪怕是对大明来说都不算一笔小数目。
不过王禑所求,也当真骇人。
若年节过后,自己代替蓝玉驻扎高丽。
王禑自会认为,凭他与自己的关系,自己定会助他消灭李家父子。
甚至事后,王禑以贪墨受贿之事作为要挟。
胁迫自己叛出大明,作他高丽之臣都不是没可能。
只不过这王禑也当真是异想天开。
如今蓝玉驻守高丽,王禑需要自己在蓝玉跟前替他说好话。
他王禑自然要将自己奉为上宾,小心侍奉。
倘若自己代替蓝玉驻扎高丽,王禑便绝不会像如今这般大方,甚至还会将自己和他绑在一块。
好好的大爷不当,他沐英何必亲自下场,与这王禑绑在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