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看,这寺庙保不齐就是当年山匪一伙儿的给盘下来,从山匪改成的寺庙。至于后来真有山匪死了,我倒觉得是——分赃不均……杀一人是贼,杀一群山匪可就是英雄了。剩下的……就是古朴大师……”
随着男人最后的话,有人怒斥——
“放你娘的屁!”
“胡说八道!下地狱的东西!”
“……”
骂骂咧咧的声音从前面传到后面,徐有功的脸色却一点点沉下来,因为,这确实不排除可能性。
不过,徐有功没说什么,只是看身旁的女子,气的手都抖了——
“佛门净地,你们居然敢如此污蔑古朴大师!就不怕遭到因果报应!”
“你的心不会痛吗!古朴大师十岁出家,一人在这里化缘,一砖一瓦的建立了整个寺庙!”
“我爷爷就是从小在山下长大的,他说他亲眼看到那群山贼就是被古朴大师制服,你们——你可真是两只恶狗入茅厕,一张嘴就是造!”
“为了钱财简直令人恶心,啊!敢推我!”
“推的就是你,骂谁狗呢!我还说你张嘴造的呢,凭什么你说的就是对的,我说的就是造了,真是好笑……”
这边气愤不已,那边不甘示弱,两边不知道谁点了最初的炮仗,推倒一个人后,就是全部都扑打上来——
“出家修行人本不该动怒!为了古朴大师,我跟你们拼了!”
“哇啊啊啊——”
“……”
徐有功被挤在中间,虽然势单力薄,但是伸出手同时摁住了两个最靠近的蛮汉,“各执一词,都是一面之词,何必——”
“你哪儿来的!滚!啊……”
被摁住的人,开始对徐有功还骂骂咧咧,被徐有功一掰手指,立刻声软下来:“大侠,大侠饶命……小人错了,小人也是随便听的……”
“是非曲直功过因果自有人评说,终归是佛门净地,还请诸位施主不要扰了逝去人的清净!”
徐有功这一句,终于让两边彻底的压下来火气。
也是这时,佛门弟子匆匆赶来。
徐有功就站在被分开的两拨人中,局势已然明了不过,一边是维护佛门维护古朴大师的清誉;一边是觉得这寺庙来路不正的,其实就是为了光明正大后续抢钱寻宝。
徐有功对着佛门来的师父们也是行礼后,简明了两边起了争执的缘故。
佛门中的小弟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了看周围没事,便只是一声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便回去继续忙碌。
徐有功目送他们离去,听后侧有人询问他——
“你是什么人啊?该不会是当差的大人吧?”
“我看他有点功夫!”
徐有功不打算隐瞒,但他此刻确实是无官一身轻的状态,只拱手抱拳道:“只是遇到,便讲究个缘,想把这案给解了。大师应该也会安心上路……”
徐有功说完,就让刚才还满脸不爽的男人皱着眉,上下忍不住的打量了再三,“你真不是当官的?”
徐有功现下真不是,“佛祖真人面前,不敢妄语。”
总算是打消众人疑虑,徐有功拱手作礼回去,“诸位,莫要争执。”
说完看向古朴大师,古朴大师的仪容仍旧端庄,但是徐有功知道,很快……血水融化就会出现他要的结果。
不想的是,火焰还没起,元理来了。
元理不太对劲,拉着徐有功就走,一直走到最前面,盯着古朴大师眼珠子,动也不动,仿佛失明。
徐有功担心他会出问题,手挥了挥,问他:“怎么了。”
元理顿了顿才是摇了徐有功胳膊,指着大师说:“古朴大师的坐化不对!”
徐有功微愣:“坐化?”他不懂。
但是有一群穿着袈裟的师父们正从远处走来,他们手持经纶,或鼓槌或木鱼等,准备提前进行圆寂的最终步骤——
送古朴大师升西天,成真佛!
说白就是要开始用火把堆起来将其焚烧…
元理却好像又犯了病,仍旧是重复——
“古朴大师的坐化不对!”
虽然徐有功还不知坐化是什么,但他大约明白元理是在说这大师死的不对!
大火早就浇上了桐油等,莫要说火把,一根香头落下,大火便一触即发。
师父们来前,有人把他们清开场地,后侧有人不明问道:“不是要到正午么?”
“就是怎么提前了……”
“……”
众人一致的回答说,有一位大师出来,说是昨夜受到了感召,今日晨时仔细的商讨后,才决定提前,接着火把高举,随着经文唱诵而落下,大火——
轰然而起!
众人哭嚎起来。
大火烧起来。
众人高声哭诉。
徐有功被拉得太近,大火熏的双目流泪中,双目还要努力睁开,哪怕赤红也得死盯着火堆里的大师。
大火恍惚让他脑子里划过去什么片段,心口梗塞了一下,但下一秒,看见流出血泪的古朴大师——
“慢着!”
徐有功站起来!
元理也站起来!
徐有功和元理几乎是一起跑出去,但元理没有徐有功跑得快,被徐有功先一步抓起防止失火的水桶,拿起——
一桶水全泼在自己身上后!
元理停下来。
徐有功冲进大火里!!
“啊!那是什么!”
“他,他,他要对古朴大师做什么!”
“放开古朴大师!”
“啊啊啊大师成佛被毁了……”
在一堆高声尖叫和惊呼中,徐有功从大火里把烧了半截的古朴大师身体抱出来。
也是这么一抱,他确认古朴大师绝非正常死亡!!
“大师非圆寂!是被人所害!”
伴随徐有功高呼的同时,早就在火边拎着水桶的元理,把水浇灌在徐有功和古朴大师的身上。
徐有功后侧是大火,身前是烧了少许的古朴大师。
他顾不得身上被烧疼的地方,又赤红眼喊:“古朴大师非自行圆寂!他是被人所害!”
顿了顿,看众人没反应过来时,直接看向之前那位号称舅爷在当官的老大哥——
“还不报官!”
那位大哥好像如梦初醒,转头就去,跑了几步才意识到自己怎么这么听话,不过是他一句话,还捣乱了古朴大师的圆寂礼……应该先抓他才对!
可脚下,就是不听使唤的往前跑,因为又想到了——
不管是抓谁!
都得报官!
徐有功这边因为被火烧烫了一些,身上疼的一直倒抽气时,陡然身边多了个清冷的身影。
霄归骅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拿出烫伤的紫金膏,抓过他的手涂抹。
一阵清凉舒适,伴随着痛意消减,徐有功薄唇动了动,被霄归骅给堵了回去:“专心办案。”
徐有功就抿唇不语,盯着古朴大师。
古朴大事现在元理负责“照料”。
该说不说,对待死者这件事上,元理认真严肃的样子真看不出他的病,反而更像是世家培育出来的贵公子。
徐有功烫伤地方多半都在手上,脸上的要微微弯腰,霄归骅才能擦得到。
好在霄归骅是男人装扮。
周围人虽然都在看着,但没觉得有什么异常。
等到霄归骅涂完药走入人群到看不见,才有人回过神来——
“不是,这个男人!刚就那么明目张胆的把古朴大师的圆寂升天仪式给毁了!”
“还不抓了他,还给他涂药?”
“不是,那涂药的谁啊!”
人群说的时候,霄归骅回头,很小一只,却目光阴冷,气场强大,竟是谁都不敢说话。
直到那群早就被惊呆了的大师怒斥起来——
“大!你!你大胆!”
也只这么一句,随着一群大师里走出一名师父,徐有功也走到古朴大师的身边,并继续说道——
“人死后,每一个时间段的尸僵都不同,晚辈初来就看古朴大师有些怪异,本以为是高僧坐化之相,与凡人不同,可当时摸了摸身躯冰冷,体寒彻骨,座下又有水泽,处于这些这个原因,我推测古朴大师是被害,又放入了冰窖中,冷藏后再摆出来姿势……”
说到这时,徐有功已经走到了古朴大师的面前。
古朴大师被放在众人的中间一处黄色袈裟上,仍是盘坐姿势没变,可是就在徐有功蹲下的同时,人群发出一阵阵的惊呼尖叫,“你们看!”
伴随尖叫,徐有功面前的古朴大师有两行血泪汩汩流下……
原本,方才就有血泪,但是大火灼烧蒸发后只留下灰污,现下,清晰的两行血泪从古朴大师苍白的脸颊落下,所有人就像是遭到了表情统一的诅咒,睁大眼看着,说不出话。
徐有功是诅咒之外的。
他虽没说话可行动如旧,冷冷环顾四周,似乎无声说着——
谁还有疑问?
良久。
人群中走出一个大师,单手礼佛,“阿弥陀佛……老衲知晓,常人死后眼是不会出血的。”
徐有功亦是行礼,随即颔首道:“不错,人死后,流泪,却不会流血泪……除非死前眼内有血,但想,是因为冰冻的缘故,所以一直没有流出。”
徐有功说的时候目光扫过众人,最后看向那边提着衣衫还在拧水的元理,接着道:“也许,行凶者的目的就是为了今日,一把火烧完了,就一切都了结……”
到此,惊呆了的众人才回过神,纷纷惊呼——
“是血泪!”
“我听说过,死者留血泪代表有不白之冤!”
“大师真是被害的……”
“昨夜雷鸣电闪的莫非是喊冤叫屈?”
“……”
众人反应略迟,好在,是把大师枉死的事摆开。
徐有功见状也松口气,走过去,想细细检查尸体,找出有用信息,不想,他刚蹲下,被人群里冲进来的一名胖师父,大力推开:“大!大胆贼人!你敢如此对待我师兄!”
“师兄!师兄!我的师兄……”
前来的这名大师,徐有功不认得。
可看他趴在古朴大师的身上拼命的摇晃:“师兄!我的师兄你好惨啊,这个贼人,居然敢阻挠师兄你成佛,我,我跟你拼——”
师父没说完,就被徐有功身后的霄归骅惊住。
徐有功捕捉到那丝视线,回头便率先看到——
每根手指上都持着毒虫的霄归骅。
“让开。”
对待非同寻常事,采用非同寻常法。
霄归骅阴冷说完,人群自动退避三舍,但那胖师父却要咬牙说,“老衲才不会向你屈服!”然后,目光一亮,再往后看——
官府来了。
……
“汴州府尹大人到!”
“汴州县尉大人到……”
“……”
好一堆大人称呼中,徐有功也不得不过去。
过去之前,徐有功冷冷道:“若真想让古朴大师沉冤得雪,就别乱动尸体。”
“看好尸体。”
两句话,剩下一句是对霄归骅说的。
说完,徐有功菜转身迎上去那群人,没想到的是胖师父也起来,跟上徐有功——
“你究竟是什么——”
徐有功没理他,径直与来的官差交涉道:“蒲……嵩……徐有功,拜见诸位大人。”
任三年蒲州参军,突换官职,一时还真难以改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