霄归骅没阻拦,但也没走。
等徐有功在丛林里七转八转无功而返,发现两小只还在等他。
元理捏着鼻子,问他撞到鬼了吗?被霄归骅瞪了一眼后,缩头,住口。
霄归骅问:“二哥,找到什么了吗?”
其实等于明知故问。
现场是毒蝎带人又整理过的,目前没到给线索时候,她估计是——
“没有。”
徐有功给出意料之中的答案。
“先回。”
他往前走,有些闷沉。
元理跟在后头,仍是捏着鼻子说,“要不……去嵩县吧?感觉这里……也查不到什么,违抗圣旨,才是真死呢!”
徐有功瞥他一眼道:“不去。违抗圣旨,嵩县也会有人安定,但这我若不查,你们也看到了,县令不管不问,甚至……”他想起自己查到的东西,目露沉色,“官府也勾结其中,我若不留下,不知多少人受害。”
“人总有一死,死在探案路上,我觉得值。你若害怕,就早早离开!”
元理嘴角扯着不知说什么。
霄归骅是一贯沉默。
而徐有功却决定,事不宜迟,在被发现违抗圣旨处死之前,就算要死,也得查个水落石出再死!
汝阳府衙内。
县令刚入温柔乡,冷不丁被叫起,百般不悦,听到是徐有功,更足了火气,怒说不见,可衙差说了一句:”可是徐大人说,他是天后陛下派来查案的。”
县令蓦然一惊,起身改口:“快!前厅接见!”
徐有功就在前厅等县令。
县令是一边扣着衣扣一边走出来的,慌张中衣服都扣错了一个,进来便是改口:“贤弟,何须来此,有什么大事?直接叫人通传一声便是啊!”
他说到最后搓搓手,“不知,天后陛下是下了什么新的旨意?我记得不错的话,你是不是该报道了?”
徐有功直接坐下,倒茶后,喝了一盏茶才沉沉把杯子重放道——
“县令大人与其询问在下这些,不如担惊受怕下您的乌纱帽,天后陛下让下官彻查此案,大人一而再再而三阻挠,不知是何居心,莫非与东婆密谋不成!”
“你,你别胡说,天后陛下让你……那手谕在何处?”县令显然不信,“实在不是哥哥不信你,而是之前有人假冒伪劣天后陛下准查案,实际上子虚乌有反而耽误了大事,最后满门抄斩……你有信物,就尽快拿来……”
“口谕。暗访。难不成你还怀疑?”
拖家带口,满门抄斩徐有功早就不怕了。
他从多年前就与徐家断绝了关系,朝堂中人人皆知。
“或者,咱们一同去天后陛下面前,问个清楚?”
徐有功冷眼扫过县令,县令当即……腿软。
虽然他还是怀疑!因他在朝中有些关系,许相,明明才弹劾过这臭小子!
可偏偏徐有功也不是那种会撒谎的人。
万一,天子心难测,更别提天后……
女人心海底针,切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真……他至多是过于谨慎怕被骗,不会掉脑袋,假,他也是为不忤逆天后,也只落个失察罪责。
思索完毕,县令道,“既如此,那钦差大人需要……”
徐有功不等他说完就认了这钦差头衔,拍案道:“出事到今案卷。所有!”
县令倒不迟疑,直接掏出钥匙来——
“这是自然,库房钥匙在此,所有的案卷都在东婆档压着,您直接去就行……就,就是……啊……”说这话,县令故意打起哈欠,“就是,下官身体最近欠佳,能否……钦差大人独行?”
徐有功颔首,县令便立即走开,徐有功起身给予手礼后,转身离开。
屏风后,县令深吸口气,眼冒寒光,招来伺候的人低低交耳:“去,带府衙上下所有没被调动的人,到处犄角旮旯的找一找,就说……本县令的钥匙丢了……”
交代完,县令才长舒口气,看一眼黄历。
没看错——
今日,是他该去嵩县的日子!
他故意挑这日子来……还真是叫人摸不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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嵩县此刻,月明星稀。
月色下,一群七倒八歪,官服拉垮,官帽歪斜的人,从府衙大门正往前,望着长街,着急等待。
今日,是他们嵩县县令徐有功最后一日上任报道的日子。
无论如何,就算是微服私访也该到了才对,偏一整天,眼瞅着过去,如今马上到圣旨定下的时间。
徐有功他莫非是要抗旨?
一群人翘首以盼,良久终于等到马蹄声动!
“来人了!来人了!”
却是一群人,等到的是——
“大大大,大人!不好了!”
是他们自己派出去打听消息的小厮,喊说:“徐有功来不了了!消息说,他留在汝阳查东婆案了!”
小厮手里捏着一根细的不能再细的竹筒,大声汇报给站在最前方的二人。
最前方的兄弟二人,相貌相似,唯独矮一些的那位,脑门上多颗痣。
“一颗痣”惊呼道:“什么?他敢抗旨不遵,难道!他不怕掉脑袋吗?”
小厮下马回报说:“我的二当家的,他都敢在汝阳查案了!那边东婆吃人才吓人呢!还能怕掉脑袋?”
二当家的一颗痣气的在脸上晃动,“都说了不许叫二当家!叫我主薄大人!”
小厮忙说,“对对对,主…大人,那个……大当家是什么……来着?小的真记不住阿!”
大当家俨然比二当家要沉稳,冷漠道:“县尉。不会叫就统一叫大人。”说完转身,二当家追上去:“大哥,县位,这位,管什么来着?我这个位置又管什么?”
“我管牢狱刑司,你记录。”说完,“县尉大人”转身打算回去,不想门外又传来马蹄声,并且马蹄声格外多,且整齐,又急促。
大当家脚步一转,再回府门口,想要拜徐有功,不想,门前,是名太监,还领着一群官兵。
那太监的脸比月还茭白,笑眯眯像是笑里藏刀,递上话来:“高县尉,您,还有——主薄大人,请一并随咱家走一趟。”
这边是笑眯眯,那边的一颗痣却下意识躲在县尉身后,“大哥,他谁阿……”怪吓人的,是那种说不出来的吓人,阴柔,阴森,虽然带着笑,可仿佛一秒就杀了你。
“不用问是谁,总之,是能管到你们的。眼下,要么,跟咱家走,要么,一群匪患,当即剿杀。”
最后四个字他说的也是笑意盈盈,可铁骑刷刷将兵器亮出!并非虚假。
二当家愈发面无人色,大当家仍旧沉稳,抬起手道:“有劳这位大人辛苦,带我们去就是。”
后面一群小弟本就是一群衣衫不整拉不起来的浆糊,眼见军队肃穆,杀气凌人,个个面无彩色,直到马蹄声远去,才是回过神来——
什么情况?他们的大当家二当家都被抓了!
留下得一排铁甲士兵,气势非凡。
就是让他们继续一动,不敢动……
马车徐徐缓缓。
车内的兄弟二人没有被蒙住眼睛,二当家不断透过缝隙往外看,只见车外的铁甲兵脚步整齐划一。
他发抖道:“大哥,我害怕。这该不会是徐有功派人抓我们吧?”
大当家仍旧从容,“不是他,我早让你多看一些书你偏不,这徐有功根本只是上面的虚晃一枪,咱们这里又不是命案,怕他一个跟死人玩骨头的做什么?”
其实二当家听不懂,可他还是认真听着——
“本想接这虚晃的一枪,省得朝廷再派下来更厉害的人物。现下……我虽不知是什么情况,可你要知道我们盘踞在嵩县没被抓,也许……是有人要找我们……做什么……”
二当家到这里是完全听不懂他大哥在说什么了。
似乎大哥也发现了这一点,揉他脑袋:“总之,待会儿到了地方什么都别说,听我说。”
“知道,大哥。”
……
马车摇摇晃晃,终于抵达一处山区,紧随二人的眼终于被蒙上,连耳朵也被塞住,鼻子也被棉花堵住,只能嗅到点点空气。
这么一路往前走了好久,才终于停下。
深山中的洞窑内。
别有洞天,装饰奢华。
屏风拦住刺目的灯火视线,兄弟二人长时间被迫闭眼,不等适应就听到那边有人怒斥:“叫什么,报上名来。”
“高大猛!”
“高,高大威!”
兄弟二人报名后,身后声笑,是刚才的内监,“哟?是现取的名字吗?咱家怎记得,你们是叫——阿大和阿二?”
高大威忙回头道:“不是啊,我们的名字就是——”
高大猛拉扯下他后,拽着他跪好,再拜——
“回大人们话,我们兄弟二人是阿大,阿二!”
“嘿,”内监满意笑了声走过他们,到最前头屏风后,与后侧低语什么。
紧随他们在朦胧中看到榻上有人屈膝坐着,一派风流倜傥的姿势。
那人颔首,内监才接着通传道:“阿大,阿二,你们如今还是有两条路选,
“一是官府剿杀了你们,从此,嵩县太平!
“二是你们去其他山头,继续当阿大,阿二。”
阿大果断说:“二。请大人明示,并且,无论哪座山头,都是阿大阿二的,是大人的,阿大阿二一切作为也凭大人指点!”
说完,再扯了下阿二,一并磕头!
还没反应过来的阿二,只能顺从,但他莫名觉得有一道视线略过自己的脖颈,一瞬间脖子被人割断了一样,然后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这次,兄弟二人跪很久,到头皮和地面接触的地方都发麻,才听到屏风那边传来冷笑,这声低沉,应是内监的主,虽听不出年纪,却十分沉稳——
“谁指点你?”
阿二傻了,“不是……”没说完,又被阿大摁下,阿大直接道:“大人,没有人指点,阿大从不认识大人,大人与我们也从未相识!”
那边轻哼,道:“哼,去石人山。”
“阿大感谢大人,今后我等便是土生土长的石人山人氏,石阿大,石阿二!”
石阿大在短短的一会经历了三次换名并不慌,可阿二实在是忍不住了,“石人山?那地方距离嵩县都还隔着一座外方山,鸟不拉屎,去那怎么拉山头,能劫谁——啊!”
没说完的话直接被阿大一拳击下。
“大哥你打我!你从来没打过我……”
委屈的声音还没落,阿大脸色惨白的听屏风后太监一声冷斥——
“大胆!拿下!”
紧随一群士兵突然出现,抓走了石二,石二本来被打就已经够委屈,此刻更是吓坏了,“大哥,大哥救我,大……”没说完就被打晕过去。
石大纵然脸色惨白,也并不慌张,反倒是继续磕头:“阿二给大人们造成了困扰,还望大人饶他一命!日后,他不会出现在大人的面前……”
然而,一群士兵却还是将人带了下去,那位太监再次走出来:“出不出现的,就要看你的本事了,石阿大,你怕不怕那石人山,孤冷无人,难以起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