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言萝伸手在路今眼前晃了晃,见他没有任何反应,连眼睫毛都没眨一下,顿时又有点不确定他是不是真清醒的了。
半晌,路今发白的嘴唇微微一动。
言萝凑过去,听见一声很轻很轻的叹息。
“我不想做律师。”
言萝不禁笑了起来。
她问:“那你想做什么?”
路今双眼焦距点落在她身上,郑重地说道:“检察官。”
言萝啧了一声。
看来,人还醉着呢。
言萝认命地张开双臂,把高大的男人扛在肩头。这高难度动作,对于普通女性来说极为艰难,但对于言萝这个大力士来说,倒算不上特别吃力的。
至于为啥要用“算不上特别吃力”这种明显有损言萝威严的词嘛……
言萝自认为,这应当归结于系统给的躯壳太弱鸡,导致她无法发挥本身自带的主观能动性。
路今挣扎着喃喃:“我不做律师,太穷,没底薪,还受气。”
言萝忍笑附和:“好好,律师穷,不做律师。”
“我要做检察官。”
“嗯。”
“我讨厌打工,累。”
“嗯嗯。”言萝敷衍地应和道,“我知道。打这么多份工,正常人都会累的。”
事实上,路今在这种逆境之下居然没有心理扭曲,还肯放下身段去他们这些富家子弟眼里的“三教九流”的地方打工,言萝也感到十分意外。
她还以为,按照他“反派”的人设,多半是要黑化的呢。
谁能猜得到,好家伙,他居然拿的是富三代+官二代一朝落难白手起家的青春励志剧本?
“不,你不知道!”
路今脑袋搁在她肩头,侧过脸颊,以一个极其怪异的姿势掰过她的脑袋,水雾雾的双眸紧盯着她。
那表情……怎么形容呢?如果他下一秒咬上来,言萝也丝毫不觉得奇怪。
路今犹自愤愤,质疑道:“你是不是不相信我能当检察官?”
“没有啊,我当然相信了!”言萝大呼冤枉,神色认真地回答,“要不了多久,你肯定能成为一名检察官。而且,还会是一名家喻户晓、常上央视法制节目的检察官。”
路今似乎没去听言萝在说什么,手指从掰她的头转为握住她的肩头,郑重其事地说道:“我父亲是被冤枉的。我一定要为父亲洗脱罪名,还他清白。”
言萝内心叹气。
清醒状态的路今,是绝不可能说出这种话的。至少在目前,没有任何一个律师敢站出来帮他父亲辩护,从这一点来看,路家几乎没有翻盘的可能性。
言萝也不想打击他。
严格说来,反派也属于天道宠儿,只不过运道比男女主差些而已。或早或晚,他都会成长起来,对抗男女主,制衡大气运之子。
言萝心想着,跟醉鬼说话没必要动脑子,无脑附和就是了,于是更加敷衍地回应:“嗯嗯,我相信你,你爸是被冤枉的。”
路今心满意足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似乎是“笑”的表情。
随即,他眉头一皱,“哇”的一声,吐在了言萝身上。
“……”
“……”
言萝低头看了看自己被弄脏的胸口,脸上惯有的嬉笑,慢慢地消失了。
嗯,消失了。
“因为很快……”她狞笑着剧透,“很快你就会因为送男主蹲监狱而得罪了男主,成为本书的反派大boss,最终被男主联合仇家杀害在自个办公室!而真凶,本文男主,却始终逍遥法外!”
言萝脸上的笑容扭曲极了。
她夸张地用咏叹调感慨着:“你,路今,一个在办公室被犯人杀害的检察官!你会常年挂在央视法制节目‘受害人’一栏,用于警醒公检法提高对公职人员的保护力度。这桩案子,史称‘路今惨案’,可谓家喻户晓,举国闻名。”
路今吐痛快了,又晕了过去,言萝揪着他的耳朵念叨了几句,只能认命地把人扛到地下停车场,团吧团吧丢进后座。
“可以开车了吗?”代驾已经等在门边了。
“嗯。”言萝脱掉脏兮兮的外套,出于某种怪癖而下意识地闻了闻,鼻子皱成一团。
她从后视镜看了看后座的两个醉鬼。
一个呼呼大睡,时不时胡乱嚷出一两句含糊的家乡话,听不懂究竟在说些什么。
另一个倒是睡得安分,金丝眼镜歪在一边,脸蛋白里透红,长长的睫毛像一把小扇子垂下,偶尔随着车辆颠簸而轻颤。在遮住那双过于锋芒毕露的眼睛后,这副模样的他,破天荒地,竟显出几分乖巧无害来。
只不过,刚被吐了一身的言萝并不这么认为。
她冷笑一声。
她发誓,等这家伙脱离困境重新做回他的京圈贵公子以后,她会让他百倍千倍地赔偿她的衣服!
等抵达租房处,言萝一一把两个醉鬼扛上楼,扒掉两人的外衣,拿打湿的毛巾给两人胡乱擦了把脸。
孙律师身上酒味挺重,但还算干净整洁,毕竟是个女孩子,不能太粗糙地对待,言萝只好强忍嫌弃,把她抱到床上安置好。
路今一身酒味更重,早前还吐过两轮,言萝肯定是不敢让他躺床上的。而且寡女孤男寡女的,这也不合适啊,虽说她修仙之人不在意这个,但万一人家孙律师介意怎么办?
再说了,床小,装三个人太挤了。
找到了一个好借口,言萝索性往路今腰窝上一踹,把人踢到地板上打地铺。
等收拾好一切,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
言萝实在受不了身上那股味儿,进浴室冲了个澡换好衣服,等她睡下时,东方已微白。
这一切,沉睡着的路今并不知情。
次日一早,他按着隐隐作疼的太阳穴艰难地想要爬起来,才发现自己处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空间。
身下是冰凉的竹席,竹席下是冰凉的地板。放眼望去,房间很小,却也很空,没有太多生活的痕迹,仿佛房间的主人只是短暂地来此生活一段时间,很快就会抽身离去,所以没有费心布置。
路今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
他欠了欠身,想起身,却发现自己全身犹如被轮子碾过一样酸痛不已,腰窝那里痛得尤其厉害,仿佛被一百头大象恶狠狠践踏过,估计腰肌劳损了都。
路今寻思,他也没仇家啊,不至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