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邓元的记忆里,那是刚刚入冬的一天。
自己坐着火车来到了从未去过的大城市,顺着母亲给的地图,一路问着别人,终于找到了他亲身父亲的所在。
邓元自己和母亲住的屋子较为破旧,面积不小,但内部装潢实在老旧不堪。,村子里的其他住房大多也是如此。因此他在第一次看到伯爵所住的大宅院后便扑面而来的奢华气概吓到。即使他站在围栏外,看着门内巨大的庭院,建着一座女神雕像的大型喷泉,也在一时间恍惚地感觉到这简直是两个世界。
面前的场景过于惊异,是邓元做梦都不敢想的东西。可这一栋栋奢华的洋楼就在自己眼前,就是自己血缘上的“父亲”的资产。惊异过后,他不禁又感到了另一种情绪。
怒。
为何,为何明明有这样的能力,这样的地位,这样的财富,他却连一点点都不愿意施舍给自己母子。明明都是他的血肉,为何他就能如此绝情,连一点的爱都不愿意付出?
突然,邓元感到一些令他觉得亲近的东西。他的视线下移,一个看起来只有四五岁大的小孩子,穿着定制的童装,抬头仰望着这个自己不认识的奇怪家伙。
孩子,一个那么小的孩子。
邓元心神一动,很快他便明白为何这个孩子能带给自己亲近的感觉,血缘,只能用血缘来解释这一切。邓元记起来自己的母亲说过那个男人还有一个孩子,一个应该比自己小上许多的孩子。
若这一切是真,那这个孩子就是自己的幼弟了。
邓元想象过自己和父亲的见面,也许会先见到他的母亲,那么场景会多么的尴尬。也许自己会遭不公平的对待,甚至被驱逐出去……这一切的都有可能,但他还未想过自己第一次会遇见一个孩子。
脑中的思想混乱得让他感到头痛,但他还是蹲下身来低头看着这个孩子。
孩子并不畏惧陌生人,这个年纪让他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他伸出手指了指上空,邓元抬头一看,一个蓝色的气球末端丝线缠在围栏的尖角上,这个孩子想让自己帮他吗?
受到本能驱使,邓元靠着自己超凡的体能轻松取下了气球,将之交给孩子的同时,突然听到一阵局促的跑动声和喊叫声。
他紧张地抬头一看,心底不由一沉,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结实护卫大步流星地向自己走来,而自己的手还握着气球,正在递给那个孩子。
糟!
他刚想拔腿逃跑,也不顾自己的身份,门锁便被两个壮汉打开,他们一边大声叫喊,一边连任何解释机会都不给邓元地将他压倒在地。
“等一下,你们等一下,我还来见伯爵的……”双手被反剪到背后,脸被压在沙土地上,邓元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但还是竭力说出自己来此的目的,希望能借此震退两个护卫。
“见你妈!”左侧的护卫手掌用力,邓元当即疼得说不出话来,“接近少爷,你到底想干什么来的,说清楚。”
“我说过了,我是来见……”
“你他妈的不见棺材不落泪。”护卫狞笑一声,铁铸般的双臂将邓元的手臂几乎拧成两节。然而邓元也是个硬气的人,见道理说不通,当即忍着疼痛大声喝骂道:“我操你妈,聋了吗,老子要见伯爵你他妈听清楚没有。”
“嘿,杂种,你……”伯爵家的护卫,什么时候被这般折辱过,两个护卫刚想再施手段折磨这个小子,却发现这小子的力量简直源源不断,看似瘦削的身躯中爆发的力量一时间连自己两人都压制不下。
心中怒极,邓元咬着牙关,忍受着手臂几乎被折断的痛楚一点点向上顶起,在他左侧的那名护卫气力稍弱,僵持不下间,他竟被邓元身上的巨力推开半步,跌坐在地上。
“妈的。”另一名护卫在惊诧间一拳打在邓元脸上。邓元毕竟没受过什么正规训练,这一拳让他眼冒金星,但同时也激起了他凶悍的本能,再跌倒前抓住护卫的领带和头发,令他失去重心同时跌倒后,两人在沙土地上扭打在一起。
护卫体格雄壮,受过专业训练,但多年养尊处优的环境令他几乎失去了自己凶悍的本能,反而在失去先手之利的前提下被邓元压在身下,头部接连首创,直到另一位护卫缓过神来,两人同时将邓元再次制住,这才脱离窘境。
三人一番打斗,不仅吓坏了在一旁的小孩,连带着府内几人也被惊动,一个全身穿着华丽衣裙和珠宝的女人在几个护卫的簇拥下走到府外,孩子看到女人的到来,当即扑到了她的怀里。
“夫人。”
和邓元扭打在一起的护卫对着女人毕恭毕敬行礼,行完礼后才感到自己面上无光,衣着凌乱不说,脸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完全没有风度可言。
女人一边安慰着孩子,一边皱着眉头问道:“都像什么样子,发生了什么事?”
“就是那个小子,他在门外鬼鬼祟祟地给了少爷什么东西,我们问他来干什么,他还说自己是来见伯爵的,可老爷怎么会见这样一个小子。”
“来见老爷的?”
女人目光一凝,摸了摸儿子的头示意他在原地别动,上前几步走到邓元面前。
女人的从容和贵气一下子震住了没什么见识的邓元,但这并不代表她对邓元就有多少善意,看着这张略显熟悉的面孔,女人心中掠过一点厌恶和怀疑,问道:“你叫什么?”
“邓元。”
“唔……姓邓吗?”女人眼睑低垂,“我明白了。”
……
夜,王府内部审讯室。
邓元被拷上了手铐,前来寻找亲人的他并没有受到应有的待遇,反而在被那位贵妇命令囚禁在审讯室内,被当作犯人一样监禁起来。
坐在对面的是一名上了年纪的警官,花白的头发如钢针一般坚挺,双眸散发出的锐利视线更是让人不寒而栗,和之前邓元遇见的两个草包不同,这位老警官不会小看任何一个咋他手上的猎物,即使是邓元这样的少年,也短暂地证明了他的能力。
除此之外,老警官更是一个不按规则动手的人,因此在邓元被送入审讯间的那刻起,她便关掉了房间内所有的摄像头,接着对邓元实行了惨无人道的殴打。殴打持续了足足有十分钟,老警官避开了几个重要的器官,更多造成的是邓元的皮外伤,这样的殴打在事后追责时能极大程度地避免重罪,也能很好地瓦解审讯对象的意志。
已经晚上七点了。
老警官看了看表,他没有从邓元口中套出什么东西,因为这不是他应该做的工作。作为一个混迹职场的老手,他擅长揣度上司的意思。在这个伯爵府内,伯爵不发生,夫人就是最大的天,而现在看来,夫人明显不想让这个小子好过。
咚咚咚。
门被敲响了,老警官露出一条门缝,门外的那人出声道:“交给我们吧。”
老警官点了点头,走到邓元身边,邓元被所在审讯椅上,人像是已经失去意识,昏死了过去。老警官一边帮他解开脚上和腰部的镣铐,一边暗自嗤笑,终究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少年,就算稍微能打一点,碰上真正的权贵又能如何呢?
这样的想法,这样的低估,是他今天晚上最大的错误。
解开脚上镣铐的一瞬间,一道快如闪电的勾拳准确命中了老警官的下颚。本就年老体衰的他背着一记重拳彻底打蒙,还没有反应过来挣脱镣铐的邓元已经捂住了他的嘴巴,一记重拳再次轰在了他的小腹上。
两处脆弱点被接连击打,饶是老警官也疼得冷汗直流,只是嘴巴被捂着,实在发不出声音。邓元明显知道这是自己为数不多的机会,双臂发力,将老警官按倒墙角后翻身骑在他的身上,摆出格斗比赛中常见的锁喉姿势,手掌依旧将他嘴巴紧紧捂住的同时,两条手臂缠在他的脖子上不断缩紧。
老警官奋力扒着他的双臂,可惜他还是低估了邓元的力量。满腔的憋屈和怒火无法释放的邓元终究是少年心性,不能说他不分是非黑白,只是有仇必报,而且仇不过夜。既然老警官对自己下手如此不按规矩,自己也不必讲什么尊老爱幼了。
直到老警官彻底没有反应,邓元才松开手,至于他是昏过去还是死了,就不是邓元需要考虑的事情了。
一切结束,双手上的剧痛才传到脑中。为了挣脱手上镣铐,邓元不得不让大拇指脱臼,刚刚由于他飙升的肾上腺素,痛苦被暂时压制下去,现在他便不得不用力将双手手指归位。
“喂,还没好吗?”
门外声音传来,负责接应的人见门里许久没有声音,疑惑地打开房门。
“别动。”
冰冷的触感抵在他的腰上,来者冷汗顿生,低头一扫,看到在地上老警官和他空空荡荡的腰带,不由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你……”
“再说一句话,我现在就开枪。”邓元语气森冷,不似作伪。来者也清楚,一些上了年纪的老油条终归有所顾忌,行事终归有迹可循,但少年人多是性格乖戾之辈,根本无法预测他们被逼急了之后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正如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警官,正如抵在自己腰间的这把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