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想怎样?”
“我想你说实话。”
同样的答案,复述了无数次的问句,在这对夫妻身上再次重现。贵妇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的丈夫,这个伯爵府真正的主人:“你还想瞒我到几时,成婚没几年的时候我就感觉不对劲,果然,你这样的人怎么会对我一个人全心全意地付出?”
“有些事情你不懂……”
“不懂,我怎么会不懂?你不为我想想,也要为你的儿子想想。怎么,有了个十多年没见的孽种,你就要把我们夫妻间的情分忘得一干二净,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认了?”贵妇再也无法保持雍容华贵的姿态,近乎是歇斯底里地对着伯爵吼道。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况且就连那个小子到底是不是我的孩子都还没确认,你又何必在这个时候对我发怒?”伯爵似乎也受不了妻子的脾气,好声好气地劝解道。
“为什么我要现在发火,那个孽种现在都已经找上门来了,再过几年这府里还有我的立足之地吗。至于他是不是你的儿子,等你亲眼见到他,看一眼就明白了,这点眼里我想我还是有的!”
两人的争吵陷入僵局,双方都不愿意妥协,只是相比于全心全意投入在发怒之上的贵妇,伯爵本人似乎在思考着更多的东西。
儿子……
是她吗,她为我……
难以形容的感觉,纠结,犹豫,难以决断,一向以果断着称的伯爵此时像是陷入了淤泥之中难以脱身,令他困扰的不仅是自己可能面临针对血肉至亲的选择,亦是他对往昔那段不堪回首的故事的痛苦回忆。
“你在想那个女人,呵,你要是真的想她,你又何必娶我,到最后,为了你自己的权位,你还是选择抛弃了自己的爱人,怎么,要我帮你回忆回忆吗?”贵妇语带讥讽,揭开伯爵心底最不堪的往事,“要不是你恨,你嫉妒,你这个为了权位抛弃挚爱的贱人看不得自己曾经爱的人即将嫁为人妇,而强行与她结合,逼得她和你翻脸,远走他乡,你今天又怎么会有这个孽种。”
“闭嘴。”
“你让我闭嘴,我偏要说。你就是下贱,明明是你辜负了人家,人家找到归宿后,你这个贱人却又破坏她的幸福,到现在居然还要在我面前摆出一副情圣的样子长吁短叹,源归雨,我告诉,你今天不把事情说清楚……”
“我让你闭嘴你聋了吗!”
伯爵终于发怒,一声怒喝震响整个空旷的房间,连柜子上的瓷器都发出阵阵振鸣声。说到底,他才是这个府邸的主人,同时他才是此地拥有最强力量的人,夫人就算再强势,也不可能在他怒火正盛的时候碰他的眉头。
但有一个人会。
砰!
一声巨响,竟是从门外发出,整道隔间的大门被一股巨力轰开,一道极快速的身影从门外窜入,带着无法熄灭的怒火一拳直指伯爵的天灵。
邓元!
他挟持了门外的警卫后,便逼着他带自己找到了伯爵所在,同时也听到了他们刚刚谈话。
俗话说,人缺少什么便会重视什么。邓元缺少什么,钱,力量,等等身外之物都不是重点,最重要的只有一个东西,那便是父爱的缺失。在他的人生中永远缺失了一个名为父亲的角色,而自从他懂事开启,便时常会想象自己父亲的身影。他是高大还是佝偻,威严还是和蔼,当他听见自己的父亲实际上是伯爵之时,虽然满心不解和怒火,但在心底,还是有着几分他不愿承认的自豪。
至少,至少,这个素未谋面的父亲至少是爱着自己和母亲的吧。
直到今天,直到得知真相,心中理想的父亲形象完全破碎,邓元在完全失去理智的情况下爆发出连自己都没能想象到的力量,此时他的变比在场的所人有都快,即使伯爵的天王之力远在邓元之上,猝不及防下仍是被他一拳轰中胸口。
“呜,这力量……”
年过四十,真正修炼天王之力的时间也超过三十年,伯爵的力量自然和这个没受过任何训练的小子不可同日而语。邓元倾力一拳,也顶多只能让伯爵感到一些痛楚而已,但他胸口流动的力量却证实他的血脉。
如假包换的天王之力,尽管微弱,粗糙,但和自己同出一脉。
再看向那因为愤怒而扭曲的面容,伯爵只是扫过一眼,奇特的感觉便告诉他这就是自己的血脉。不会有错,也就是在这时,伯爵下定了决心。
更加强横的力量自胸口迸发而出,借着胸肌打入邓元的手臂之内,将其内部骨骼生生震出裂痕。伯爵连动都没有动,仅仅是以胸口爆发的伟力便生生震断了邓元的手臂,令他不能自主地倒飞出去,狠狠摔在另一侧的墙上。
门外数个装备精良的护卫带着局促紧张的表情一拥而入,他们知道让这个小子闯入这里已经是极大的失职,因此一接到消息就全副武装地来到此地。看见倒地的邓元后,众人赶紧架枪瞄准,谁知邓元被一股巨大吸力在地砖上拖行数米,连后背的衣服也被拖得稀烂后来到伯爵的跟前,被站起的伯爵一手掐住喉咙。
“大人。”见到许久不用力量的伯爵如此盛怒,护卫连忙行礼。
“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居然会让这个家伙闯进来!”贵妇的喝骂声接踵而至,刚刚一幕中,伯爵又能力和自信无伤接下邓元的一拳,但伯爵夫人却是受惊不已。这也正常,自从她嫁入府中后,便从未见过有人强闯府邸,更何况是直接杀到自己的面前。
护卫头领一脸苦涩,这确实是他的失职,但谁也没能想到邓元如此滑溜又大胆,挣脱束缚后不想着跑路,反而来此行刺伯爵。
“畜生……”邓元怒目圆睁,手骨破碎,脸色也由于缺氧变得通红,但他仍是艰难地盯着伯爵说出这两字。邓元清楚,出了这样的事情,自己绝迹没有活路,既如此,他凶悍的本性在此时便尽数发挥了出来,对着自己的亲身父亲毫不留情地骂道,就算是把自己都骂进去也无所谓。
多年后,邓元一遍遍回想着伯爵当时的眼神,每一次回想,都能品出不一样的感觉。但当时已被怒火冲昏了头的他认定伯爵便是造成自己母亲一生悲剧的罪魁祸首,什么眼神,动作,对他来讲都不过是侮辱和挑衅。
“大人,你看这……”护卫头领低声询问道。
伯爵手上劲气一吐,邓元顿时感觉自己身体内熊熊燃烧的体力像是被什么东西限制住一样,明明肢体没有损伤,但力量就是异常地全数流失而去。
伯爵能制住邓元,不代表他的手下也能,为保安全,他还是在邓元的体内打入一道力量锁链,将他那不成熟的力量一次性封锁住后扔给了护卫头领。
“把他关起来,明日里,我要亲手将他处决。”
不说缘由,不问罪责,虽然一众护卫都一头雾水,但既然上司没有因为自己的失误下达任何惩罚,他们也不必犯贱似的过多询问,赶紧领命后带着邓元告退。
……
牢狱内,由于此次的逃脱,整个府邸上下护卫都不再敢轻视这个莫名其妙到来的少年。使用府内最先进,最沉重的磁场镣铐,邓元手脚都被锁起的同时,就连的嘴,身体各处亦被最坚韧的皮革包裹,令他想做出一个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
不仅如此,即使邓元体内被伯爵下了无法突破的力量锁,若是镣铐检测到他的肌肉有绷紧的痕迹,便会释放生物电流刺激肌肉,令他根本无法扛着电流的折磨阻止任何意图突破镣铐的行为。
眼前一片黑暗,连眼睛都被黑布蒙起的邓元在心中冷笑,难道这些护卫,就这么怕自己吗?
其实根本无需如此多的保险措施,不说这力量锁便能完全所着自己体内的奇特力量,得知一切的真相,他已经完全失去了活下去的希望。要杀吗,只要那个混蛋愿意杀死自己的亲骨肉,那便让他杀吧,若是他内心有一点点的波澜,自己的死能带给他一点点的痛苦,拿自己的一生也就不算白费了。
深夜,已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时候,几乎是被封闭了所有感觉的邓元,突然感到自己的脚上出乎意料地有了轻松的感觉。
不仅是脚,躯干,双臂,身体各个部位都重获自由,直至自己嘴上的封条被解开,连眼前的黑布也被揭下,邓元才看见眼前之人的身影。
可惜,来者全身都蒙在一块巨大的黑布之下,只能从他的身高依稀分辨出他是个男性。
“你……”邓元刚要说出感谢的话,便被来者制止:“不要出声。”
眼见眼前这名神秘男子操着沙哑的口音,从斗篷下摸出一把钥匙熟练打开了牢门,将邓元放出后大手一挥,低声道:“跟着我。”
“前辈,你想救我出去?可这里地形复杂,而且他们明天要是发现我不在这里……”
“跟着我。”男人重复了一遍后便径直走向牢狱门口,不再多言。邓元一时拿不定主意,但内心一丝难以消散的求生本能还是催促着他握住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跟着男人离开。
伯爵府内确实地形复杂,但来者竟然像是完全熟悉这里的地形和值班巡逻人手的排布一样,数次从人手换班的空挡间带着邓元逃过,一路上虽然说不得是畅通无阻,但磕磕碰碰一小时能,竟然真的没有被任何人发现地走到了伯爵府西侧的一处围栏旁。
府内四处大门皆有人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把手,而围栏上又有电网。唯独西侧围栏的一截电网在三天前出现了故障,到现在还没有恢复,只能先用铁蒺藜顶替。
“好了,就到这里吧。”
男人拍了拍邓元的肩膀,一道暖流自他的手掌处灌入邓元全身,邓元惊诧之间,感到自己的四肢之中似乎又充盈起力量来。是力量锁,数个小时前伯爵在自己身上下的力量锁被他解开了。
能解开力量锁,那究竟是什么人,眷者,还是和伯爵一样是皇室子弟。
“前辈,我这么离开,你怎么办?”邓元问道。
“我还不需要你操心。”男人顿了顿,“赶紧走吧,离开这里,永远不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