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停留在黎景的腹肌上,肌肉纹理分明,带着生者特有的温度。
对一个常年被寒意包围的诡异来说,过于鲜明,以至于他一时忘了收回手。
黎景看着余迹的手,目光柔和,阳光透过衣服的缝隙,洒在余迹苍白的手指上,在那片雪白的皮肤上烙下一道浅浅的灼痕,声音里带着几分调侃轻声说道:“喜欢的话,随时都可以摸。”
听到这话,余迹的手猛地收回,仿佛被烫到一般。
寒意在四周蔓延开来,未愈合的裂纹在他皮肤下躁动不安。
“别生气嘛。”黎景不顾周围骤降的温度,反而往前凑了凑,呼出的热气在寒冷的空气中凝结成白雾,“我这不是怕你被晒伤吗?这大中午的,阳光多毒啊。要不我们找个阴凉的地方?”
余迹没有说话,不过黎景感觉到周围的温度稍稍回升了些。
寒霜在地面上缓缓消退,那些躁动的裂纹也渐渐平静下来。
黎景的目光落在余迹露出的皮肤上,小心翼翼地帮余迹调整衣服的位置,生怕再有阳光漏进来。
“走吧。”黎景轻声说,指了指不远处,“你看那边有个地下停车场,应该挺安全的。”
余迹依旧沉默,但他的身体微微前倾,跟着黎景的脚步往前走,衣服还罩在他头上,遮住了大部分阳光,只有些许光线从布料的缝隙中渗透进来。
每走一步,余迹都能感受到阳光的灼烧,那种痛感对一个诡异来说,并不算什么,但他却发现自己开始在意黎景担忧的眼神。
这让他感到困惑,甚至有些烦躁,裂纹又开始在皮肤下不安分地游走。
“你很奇怪。”余迹突然开口,声音依然沙哑。
“哪里奇怪了?”黎景笑着问道,一边走一边留意着余迹的状态,生怕他会因为虚弱而站不稳。
“我随时可能杀了你。”余迹说完这句话,就不再出声。
“但你现在不也没动手吗?”黎景的声音轻快,“再说了,我觉得你挺好的。你看,连刚才那些除诡师你都没杀,明明他们都想杀你来着。”
余迹沉默了片刻,寒意在四周流转,许久,他才低声说:“你不了解我。”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那你让我了解啊。”黎景说着,突然停下脚步,伸手拦住余迹,“你看,到了。”
前面是一个废弃的地下停车场,入口处堆满了杂物,建筑残骸和锈迹斑驳的铁门交错着,但还能勉强通过。
阳光照不进深处,只在入口处留下一道明晰的界限,再往里就是一片漆黑。
潮湿阴冷的空气从黑暗中渗出,带着些许发霉的气息。
这地方阴森得很,但对一个怕光的诡异来说,倒是个绝佳的休息场所。
“我背你下去吧?”黎景转过身,冲着余迹眨眨眼,“你现在还很虚弱,而且这些障碍物不好走。”
余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将头上的衣服拿下,眼神在黎景赤裸的上身停留了片刻,又迅速移开。
“好吧好吧,当我没说。”黎景举手投降,“不过你得扶着我,这里太黑了,我怕摔倒,再说你现在这状态,要是真摔了,可没力气把我扶起来。”
余迹犹豫了很久,久到黎景以为他要拒绝了。
但最终,一只冰凉的手轻轻搭上了黎景的手臂,他偷偷瞥了眼余迹,发现那些在皮肤下游走的裂纹似乎平静了许多。
鬼使神差的,黎景伸手,将一缕散落的头发别到余迹耳后。
指尖不经意间擦过余迹的耳廓,激起一阵细微的颤抖。
余迹浑身一僵,寒意骤然爆发。
“抱歉。”黎景赶紧收回手,却又忍不住多看了一眼余迹泛红的耳尖,“我就是觉得你头发散着不太舒服。”
余迹依然没说话,但搭在黎景手臂上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些。
穿上衣服后,两人朝着地下停车场走去,入口处的障碍物并不好过,锈迹斑斑的铁门和残破的水泥块堆得到处都是,黎景不得不放慢脚步,仔细避开那些尖锐的边缘。
“小心。”黎景揽住他的腰,“这里有根钢筋。”
这一碰,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
穿过狭窄的入口,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面积不小的地下车库,虽然年久失修,但结构还算完整。
角落里堆着一些废弃的办公家具,有张看起来还算完整的长椅。
黎景扶着余迹在长椅上坐下,蹲在他面前,微微仰头:“你之前说我不了解你,那现在可以让我多了解一点吗?”
这人.....到底在说什么.....
余迹垂眼看他,眸子在黑暗中泛着微光,那双眼睛里有太多复杂的情绪,像是一团永远也理不清的乱麻。
“比如说。”黎景继续道,手指轻轻摩挲余迹手臂上的一道裂纹,“这些纹路,是不是会痛?”
余迹没有躲开黎景的触碰,那道被戳到的裂纹在手指的抚摸下颤动,像是在回应这个问题。
“不会。”许久,余迹才开口,声音依然沙哑,“只是.......”
“只是什么?”黎景追问道。
余迹没有继续说下去,缓缓抬起手,指尖轻轻碰了碰黎景的脖子。
那里还留着南溟剑划出的伤口。
看起来其实挺深的,还很碍眼。
“这个?”黎景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就是个小伤口,不碍事的。”
余迹的手指在伤口附近停留,冰凉的触感让黎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眯起眼,反而微微仰起头,方便余迹查看。
手指在伤口附近轻轻摩挲。
黎景仰着头,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滑动。
这姿势有些暧昧,黎景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搭上了余迹的膝盖,嘴角带着笑意:“你在关心我?”
余迹的动作顿了一下,手指微微收紧。
“我很好奇。”黎景握住余迹还停留在自己脖子上的手,将那冰凉的指尖贴在自己的脸颊,柔声问,“你是不是心疼了?”
像是被戳中了心事,余迹的手指微微发抖,他想把手抽出来,但黎景不松,反而将余迹的手按得更紧了些。
“放开。”余迹哑声开口。
“不放。”黎景耍赖皮呢,“不想放。”
余迹低着头,长发垂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游走的裂纹开始在相触的皮肤上蔓延,像是无数条细小的黑蛇在寻找着什么。
冰冷的温度透过指尖渗入血肉,却不再让人感到难受。
黎景索性握着余迹的手腕,直起身子凑近了些,眼睛里满是余迹的倒影,声音里带着几分蛊惑:“余迹,你说我不了解你,那你现在在想什么?”
余迹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用那低哑得不成样子问:“你到底想要什么?”
“你说呢?”黎景反问,“我不是说得很明白了吗?”
余迹沉默了。
“我在追你啊。”黎景轻笑着说,另一只手抬起来,指尖擦过余迹微微发红的耳尖,“看,你连耳朵都红了。”
余迹浑身一僵,声音里带着一丝不自然的颤抖:“你这样会死。”
“那你杀了我啊。”黎景笑着说,一边说一边往前凑,“你看,我现在这么近,你要是想杀我,比什么时候都容易。”
余迹似乎在忍耐,可黎景这人,最会得寸进尺,在此时,甚至用额头直接抵住余迹的额头。
“你在害怕。”黎景轻声说,“你在害怕什么?是害怕伤害我,还是害怕.......”
他的话没能说完,因为余迹突然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那只手太凉了。
黎景眨眨眼,嘴角在余迹掌心弯起一个弧度。下一秒,他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一下余迹的手心。
这一下让余迹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住了。
“甜的。”黎景含糊不清地说,声音透着笑意。
余迹猛地收回手,却被黎景抓住了手腕。
然而下一秒,黎景就嘎了。
因为诡异的手上......有残留的瘴气!
站在停车场外的时候,黎景瞬间蹲了下去,把脸埋了下去。
谁懂啊家人们,丢大人了!
c088在旁边笑的都快强制重启了。
满屏幕的文字泡和“哈哈哈哈”让黎景现在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在调情的时候把自己毒死了。
在调情的时候!把自己毒!!死了!!
余迹在看到黎景变成黑水后就冲到了外面,看到黎景蹲在地上当鸵鸟的时候,唇角勾起。
“你真是.......”
声音从上方传来,依然沙哑,但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别说话。”黎景头也不抬,声音闷闷的,“让我静静........”
c088在一旁转着圈:“所以说啊,追诡异之前,还是要先问问人家身上有没有毒........”
黎景无力反驳,最后只能用“呜呜”两声来表达自己的悔意。
余迹站在一旁,低头看着仍在懊恼的黎景,突然轻声说:“你很特别。”
这句话让黎景愣住了。
他抬起头,对上余迹那双淡灰色的眼眸,想说什么,却又怕自己说错话。
生平第一次,黎景在想接话的时候闭嘴了。
谁让他现在的形象已经够狼狈的了。
“我是说.......”余迹似乎在斟酌用词,“你是第一个.......”
余迹似乎在努力寻找合适的词语来表达,那些在皮肤下游走的裂纹随着他的思考缓缓流动。过了许久,他只说出了两个字:“特别。”
黎景终于从尴尬中恢复过来,抬头看向余迹,脸上又露出那种熟悉的笑容,眼睛亮晶晶的:“特别在哪里?因为我不怕你吗?”
“不是。”余迹淡淡地说,“是因为你总能找到死的新方法。”
黎景:........
这回换成余迹的嘴角微微上扬了,看到黎景吃瘪的样子,他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所以说.......”黎景站起身,一边整理着衣服一边朝余迹靠近,脚步轻快,“你现在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余迹没有立即回答,只是转身朝着阴影处走去。
“余迹。”黎景几步追上去,故意用手肘碰了碰余迹的手臂,“你还没说完呢!我到底特别在哪里?该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这句话一出,周围的温度骤然降低,余迹依然沉默,只是放慢了脚步。
阳光洒在他们身后,而前方是浓重的黑暗。
余迹的身影逐渐融入阴影之中,这一次,他走得格外慢,每一步都像是在丈量距离,又像是在等待什么人跟上来。
黎景笑着跟在他身后,心里清楚得很,余迹肯定是害羞了。
“你要是再跟我说这种话,”余迹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黎景,“下次你死的时候,可就不是单纯的中毒了。”
“那你现在倒是动手啊。”黎景不怕死地又往前凑了凑,笑容灿烂,“我就站在这里,让你杀。”
余迹:........
这一次,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拿这个不怕死的人类怎么办了。
天色渐暗的时候,黎景吃过饭带着余迹来到一家看起来还算不错的酒店。
门口的霓虹招牌闪烁着微弱的光,在这片萧条的街区倒显得格外醒目。
“你说,”黎景掏出c088给的钱,“我要是跟前台说要开双人房,她会不会觉得奇怪?毕竟现在就我一个人站在这。”
余迹站在他身后的阴影里,没有任何反应。
“所以啊!”黎景勾起唇角,回头冲他眨眨眼,“我们只能开一间了!!”
余迹想骂人,第一次,想骂人。
推开酒店的玻璃门,前台是个年轻女孩,正低头玩手机,黎景走到柜台前,露出他最擅长的阳光笑容:“小姐,开个房间。”
“单人还是多人?”女孩头也不抬地问。
黎景偷偷瞥了眼身后,余迹已经隐去了身形,只有一股若有似无的寒意萦绕在他周围:“单人的,要大床房。”
拿到房卡,两人乘电梯上楼,电梯里只有黎景一个人的倒影,但他知道余迹就在他身边。
这种诡异的感觉让他忍不住笑出声。
“笑什么?”余迹的声音突然响起,依然沙哑。
“没什么。”黎景摇摇头,“就是觉得我们现在这样,像不像在偷情?”
话音刚落,电梯里的温度骤降,连指示灯都开始闪烁。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黎景赶紧讨饶,“你别气坏了电梯,待会我们还得靠这个上楼呢。”
房间在十八层,位置算不错,能看到城市的夜景。黎景刚关上门,余迹就显出了身形,那些游走的裂纹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要洗澡吗?”黎景笑嘻嘻地问,“这次我保证不乱摸。”
余迹瞥了他一眼,那双淡灰色的眸子在黑暗中泛着微光:“你是不是觉得死得还不够多?”
“这不是怕你无聊嘛。”黎景一边说一边打开房间的灯,“诶,你说诡异会觉得累吗?要不要躺会儿?”
他指了指那张看起来就很舒服的大床,被子铺得整整齐齐,枕头蓬松柔软。
余迹站在原地没动,但黎景注意到,那些裂纹似乎变得温顺了些。
“来嘛。”黎景指了指浴室“保证不动手动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