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海中快速行动着,一棵棵树从我身边掠过,它们发出的光芒先是从黑暗的海中探出一点头来,然后逐渐的变大,越是接近它,它就会越温暖。
随着我掠过它,它的温暖,它的光芒又会逐渐褪去,随后再一次缩进黑暗的海中,只剩下一个微不足道的光点。
树照耀在我身上的一丝温暖很快就被冰冷的海夺去,我的身躯又陷入无尽的寒冷当中,我第一次感受到“冷”是怎样的感受。
海和洋都是冰冷的,只有树有温度,只有树才温暖。
之前还在族群当中的时候,我并不用在意自己身体的保暖,因为我们在海中的行动时间实际上并不长,在冰冷的海夺去我们的体温之前,我们总能回到温暖的树下,恢复体温。
但直到我跑出族群后我才知道,我失策了,我并没有考虑到自身保暖这个问题,我本想脱离族群后在海中一路狂奔,直接跑出族群的控制区,到蚂蚁的领域后再想办法的。
但现在根据我体温的丧失速度,在跑出族群的控制区之前我可能就会直接在海中被冻死,因为我并没有任何保暖和获取热量的手段,靠我自身躯体发热产生的热量,是远不如我在海中丧失的热量的。
我在我留下的一些族群记忆中知道,一些小型果实的核心部位是温暖的,在紧急情况下可以从果实核心部位获取热量,不至于被直接冻死在海里。
但比较遗憾的是,我现在腹中的这颗小型果实核心部位并不产热,当我把我的触手深入这颗果实核心的时候,感受到的是比海还要冰冷的触感。
我算是知道为什么之前更换腹中果实的时候,都要派专门的手脚探查一番后再吞下了,除了探查果实的食物丰富程度之外,还有的是探查核心部位是否可以作为紧急热源使用。
之前因为脱离群体的时候太过紧张,忘了进行这个步骤,随便选了一颗果实就吞下了,没想到祸根这么快就凸显出来了。
我的体温会在海中快速的丧失,随着体温的丧失,我的生理活动也会逐渐变弱,等到生理活动无法维持我的自我意识之后,我就会变成在海中漂泊的一块冰冷的果实。
我本以为我脱离族群后最大的威胁是祂和同伴,没想到先给我当头一棒的,是环境,我几乎没法独自在海中活下去。
其实这个困境也很容易解决,只要就近找到一棵树栖息下来就行了,在树的光芒下,我的体温很快就会恢复,我也可以在树下找到合适的小型果实,将自己腹中那颗替换掉,这样就可以继续远航了。
但我不敢这么做,因为我周边的树,都是族群的已开发领地,我为了能够更快的到达蚂蚁的领域,选择直接从已开发的树中钻过去。
族群是没有在海中大规模探测的能力的,祂虽然有,但祂本体不会过来追击我,所以当我待在海里面的时候,是绝对不会被族群发现的。
如果不考虑到保温情况的话,这确实是一个完美的隐藏计划,但如果将忘记的保温算进来,这个计划就只能用自寻死路来形容了。
周边是族群控制下的树,进去就会被族群发现,然后被族群杀死,而呆在海里面又是死路一条,我已然把自己走入了一条绝境。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族群不派同伴过来追杀我了,因为只要把我逃亡路线上的树控制住,让我获取不了资源,我自己就会死在海里。
正当我犹豫要不要强闯族群控制下的树的时候,我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我再这样犹豫下去,会连强闯族群树的机会都没有了。
战斗手脚和我一样,都是没有保暖能力的,它们的体温由我来提供,不过它们可以靠自己较小的体型减小自身体温丧失,让它们不至于在海中直接冻的梆硬。
但随着我体温的减少,它们的初始体温也会减少,等减少到一定程度,当它们离开我体内后一接触外面的海,就会直接被冻住,也就没有战斗能力了。
呆在海里面只是慢性死亡,而过去接触族群的树,不一定会死,只能赌一把了,我调整了自己的航向,向最近的一棵树走去。
树虽然散发着光芒,但光芒之下也有阴影,树的阴影是看不见的,但确实能够影响我们,树的阴影对我们最大的影响,是无法在腹中有果实的情况下进行快速移动。
一旦这么做,我们的躯体就有有可能被撕裂,这意味着我无法在树的阴影下快速逃跑,而常规行动又十分缓慢,很容易就被追上,一旦被发现就等于死亡,这就是我不愿意去族群控制下的树的原因。
不过现在是紧急情况,没必要顾忌那么多了,再犹豫下去是真的要死了。
我开始生产起战斗手脚和运输手脚来,之前为了节省资源和能量并没有生产护卫手脚,但现在也只能这么做了。
我先派出了少量的战斗手脚到树阴影的边缘,探查树中的情况,这颗树中有三名同伴,在分别管理着三颗果实上的作物,他们的注意力不在树外,暂时没有发现我。
但有三名同伴也就意味着我本体不可能到树前接受树的光芒温暖了,我不可能同时应付三名同伴的攻击。
不过我似乎也并不需要用树的光芒来温暖我自己,只要能搞到能大量产热的燃料就可以了,这类燃料在气态果实很常见,气态果实又一般在树的边缘,我只需要派遣收集手脚去多采集一些,就足够我使用了。
造出一批战斗手脚和收集手脚后,我将它们派去了这颗树最边缘的气态果实里面,这颗气态果实的密度很低,收集速度十分慢,但不容易被发现。
我一边观察着树种三名同伴的动向,一边操控着自己手脚在气态果实中收集燃料,很快第一批燃料就收集完毕,收集虫也成功回到了我本体上面。
我在自己体内开辟了一个个用来给燃料反应的小空间,将燃料注入了进去,随后在我的控制下,这些燃料缓缓的反应,产生出大量的热量。
这些热量虽然不如树的光芒带来的温暖那样惬意,但缓解我现在的窘境已经足够了。
这些热量随着我的体液循环,温暖了我的全身,我已经被冻的有些僵硬的身躯随着暖流的温暖,再一次恢复了活力。
暂时性摆脱被冻死的风险后,我得考虑之后的行程该怎么过了,之后的行程有很长的一段距离都是族群的控制树,以我现在已经走过的距离,想要离开和绕行族群的控制树,要花费很长的一段时间,绕行已经没有必要了。
那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从控制树丛中硬穿过去,不过这一次是肯定要准备足够多的燃料才行,不能再像刚才一样差点把自己冻死了。
但使用燃料反应产热的效率实际上是相对较低的,我虽然想直接一口气将路上所需的全部燃料全部带满,但稍微计算一下就知道基本不可能,那需要相当于我本体体积四分之一的燃料,这么多我光是储存都十分困难。
我只能设计自己的路线,尽可能的提高燃料本身使用的效率,让同等量的燃料支持我行动更长的距离。
再又收集三批装满燃料的采集虫后,我离开了这棵树,再一次踏上了行程,这一批燃料足够我再跑出几颗树的距离了。
我继续前行着,每当自己携带的燃料差不多快用完的时候,就去旁边的树中寻找气态果实补充,因为这些树中都至少有一两名同伴在巡逻,我的本体从来没有靠近过树,只是派遣手脚去悄悄的收集燃料。
我就这样跑啊,跑啊,跑了不知道多久的时间,跑出了不知道多远的距离,冰冷的海在不断地夺去我的体温,而我体内的燃料又在尽可能的维持着体温,我的身体时冷时热,让我颇感难受。
已经有多久没有见到树,见到树的光芒了呢?真是怀念啊。
我记下来的岛屿地图告诉我,我终于快要离开族群的控制区域了,只要最后再补充一次燃料,就可以径直跑出族群的控制区,进入蚂蚁的领域了。
然而就是这最后一次补充燃料,即将迈向自由的前夕,出了意外。
我本体呆在树的边缘操控手脚采集燃料的时候,我本体的身边突然出现了两名同伴。
这两名同伴是通过快速行动到达我身边的,他们的身边并没有战斗手脚,说明他们并不是来追杀我的,有可能只是收到了祂的命令,前来这棵树拓荒的。
但就是这样的巧合,使我隐蔽了很久的行踪暴露了。
这两名同伴显得十分的疑惑,我的脑海中不断地传来各种各样的杂音,这些杂音让我十分的难受。
他们可能是想通过族群的链接来询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不过我已经被祂强制断开连接了,他们想要传递给我的信息,在我听来就是纯粹的杂音,没有一丝一毫的有用信息。
我也不跟他们多纠缠,呆在我身边的战斗手脚立刻行动了起来,这些战斗手脚是我仿制祂身边的处决同伴的手脚制作的,战斗器具是一个巨大的架子。
战斗手脚飞到毫无防备的同伴本体旁边,用自己的架子嵌入同伴柔软的身躯里面,然后使劲的向外拉扯。
多个架子战斗手脚在同伴身躯的各个方向使力,将同伴的身躯硬生生的撕扯碎裂,处决同伴的手脚力量更强,战斗器具也更好用,不过无所谓,能够达成类似效果就行。
这两名突然出现在我身边的同伴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就被撕扯致死了。
杀死这两名同伴后,我赶快召回了在气态果实内采集燃料的虫子,准备赶快撤离,我的采集手脚才刚回来一半,就全部与我断开了联系,它们都被消灭了。
树内安置的侦查手脚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有两只形态特别奇怪的同伴将它们全部消灭了。
这些同伴外貌和我们完全不同,它们有着水滴型的身躯,和身躯中伸出来的大量镰刀战斗器具,它们的形态跟战斗手脚有点类似,但体型却比战斗手脚大太多了,它们的体型与我们相仿。
这些水滴型同伴在消灭了我的采集手脚后,战斗器具收回了自己体内,身体恢复了一颗完美的水滴。
然后就在大量侦查手脚的观察下,这些同伴在树的阴影下进入了快速航行,我的心中顿时升起了无尽的危机感,这股危机感,比当初快被冻死时都要强烈。
此时我有且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跑!有多快跑多快!
我立刻分裂自己的身体,将体内的那颗果实排出去,只有将果实排出去,才能达到理论上的最高速度。
我身体分裂到一半,这些水滴型同伴就出现在了我的身边,它们伸出巨大的镰刀,从我的身上穿过。
我身体里面那颗果实被直接切成了两半,要不是我稍微躲了一下,我的也会连带被一分为二。
不过我很快就知道了,躲是没有任何用的,因为水滴型同伴有整整两只。
另一只很快就出现在了另一边,再来了一刀,这下连带我正在分裂的身体一起,切成了多段。
水滴型同伴又补了几刀,将我的身体切成了数个小块,我甚至能够看到我正在分离的身体碎块。
我知道,这一次我是真的完蛋了。
随着体内循环的断开,我的意识开始模糊了起来,我只模模糊糊的看到了那些水滴型同伴收回了自己身上的镰刀,重新变回了完美的水滴形态,离开了我。
那些水滴型同伴,应该就是祂生产出来的专门的处决者同伴吧,看起来祂身边的那些处决者,还只是普通同伴客串一下呢......
这些水滴型的处决者同伴,才是祂真正的底牌,有这样恐怖的战斗力存在,恐怕没有任何像我一样的觉醒者能成功逃出族群的控制区。
啊,我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开始轻飘飘了起来,周边的一切变得轻快起来,原来死亡是一种解脱么。
经历了短暂的逃亡,我终于还是无法避免所有逃亡者的末路:死亡啊。
能够这样毫无痛苦的快速解脱也好,至少比那些被我用战斗虫群撕碎的同伴要轻松的多。
只是,好想再接受一次树的光芒照耀啊......
我沉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