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再一次恢复意识的时候,感觉到的是无尽的寒冷,就像是把我丢到了彻底熄灭的果实内核里面一样,周身的空间都在疯狂的夺取着我身上的热量。
被夺取过头的热量让身体感觉到了十足的危险,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启动,所以“我”被直接强行唤醒了。
我为什么会昏迷过去呢?大概是我的身体被祂派过来的处决者同伴给切成了数大块的原因吧。
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我还能感知到曾经属于我身体的肉块还在我身边漂浮,而其他的身体似乎已经被海夺去了全部的热量,冻的梆硬。
但是我为什么活下来了?身体被切成这么分散部分任何有机体都不应该能活下来的,包括我们也一样,但我为什么活下来了?我开始在自己的身上寻找原因。
首先是循环系统,身体被切成这样,首先要遭遇的就是循环系统上的困难,循环系统会因为难以闭合的开口而大量的损失循环液,最终导致身体内部循环液不足,难以维继身体的生理活动,最后死去。
我昏迷的原因,也是因为循环液不足导致思维系统的能量供给难以为继,所以才失去意识的。
但“我”所处的这块身体上,还保有足够最低限度运行的循环液,而那些循环系统的开口,也莫名其妙被闭合上了,闭合处还有烧灼的痕迹。
看到那些灼烧的痕迹,我想我知道为什么了,我之前用以取暖而临时在身体各处开辟出来的小反应室,在我失去意识后这些反应室也失去了控制,开始剧烈的反应并放热。
反应室产生的热量不足以将整个我烤熟,但是对局部地区剧烈加热还是可以的,就是因为局部地区的剧烈加热,堵塞了部分循环系统的开口,及时制止了循环液的大量流失,为这一小块身体保留了基础生理需求所需的循环液。
而我们的循环系统是以网状结构分布在躯体各处的,循环液的流动由循环系统周边的肌肉组织完成,并不需要一个单独的总循环器官,一小块独立的循环系统,理论上也是可以独立完成循环的。
我的身体里面就刚好保留了一个环形的完整循环系统主干道,在循环系统周边的破口被补上后,这一个环形主干道完成了循环闭合,在我这一小块身体里面持续运行,维持我的生命。
循环系统的问题解决了,另一个问题就是思维系统,我们的身体里面也并没有一个聚集起来的神经网络组成一个总思维器官,而是由分散在身体各处的神经网络集团共同组成整体神经网络,所有的集团加起来才是“我”。
身体被切散固然会破坏身体各个神经集团的链接,各个神经集团组成的“我”也会被同样切碎。
“我”所处的这块身体里面也就只有一个完整的神经集团,以及两个被切开一半的残缺神经集团,但“我”却奇迹般的活了下来。
但因为大量神经集团的缺失,这个“我”也并不是完整的,我能感觉到我丢失了很多记忆,我清楚的记得我在离开之前记下了大量的有关于族群的记忆信息,但是现在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它们了。
随着族群记忆信息的丢失,我也能感觉到我丢失了有关于族群的很多东西,那一种和族群若有若无的链接已经彻底消失了,之前就算被祂给强制断开了连接,那种和族群相连的感觉还是存在着,但现在那一种感觉已经没了。
现在再想起族群和祂,也再也没有之前的那种亲切感和敬畏感了,之前就算是见证了祂对于同伴的屠杀,但在潜意识中还是能够理解祂的行动,我的逃亡也只是仅限于自保而已。
之前不愿意与同伴战斗,更多的是出于对族群的亲切感,不管怎么样,我仍旧能够在他们的身上感受到他们是我同胞,我应该与他们并肩作战而非敌对的概念,现在那种感受已经消失了。
他们比起同族,更像是同类,只是外貌与我相仿,那种亲切感和信任感已经彻底烟消云散了。
不过,有过被自己同族差点杀死的经历后,就算身体完好,也大概率不会再对同族产生亲切感和信任感了吧。
我的幸存,是建立在绝对的幸运之下的,但凡我没有用化学反应的方式取暖,但凡那两只处决者同伴将我再切的碎一些,我都会毫无悬念的死去。
那两只处决者同伴在将我切成几大块后就迅速离开了,估计它们也在忙着去处决其他逃亡者吧,看来能像我一样躲过第一次大屠杀,能顺利的离开祂的身边找到逃亡机会的同伴也还不少,但经过处决者同伴这一层的筛选,幸运儿还能有多少呢?
我是这无穷小概率之中产生的幸运儿之一,但我现在也是濒死状态,我的身体为了恢复伤口,消耗了大量储备在这小块身体里面的营养,我能清晰的感觉到身体饥饿的怒号,我已经快要饿死了。
失控的反应室在救了我一命后也彻底宕机,没有反应原料的它们没法继续产热了,我的体温也是濒临生理活动的最低极限,但凡再低一些,我可能就再也醒不来了。
我实际上已经半身进入了死亡的范围,只是强烈的求生欲望让我在死亡之前还想要挣扎一下而已。
生命的意义便是存在,一直存在下去,一直挣扎着逃脱死亡,这就是所有生命的必经之路。
在审查完自己身体状态后,自然就是想办法改善状态,从濒死状态中脱离出来。
我现在是肯定无法生产任何种类的手脚了,只能尝试去联系还存在的手脚,虽然大量的手脚都被处决者同伴斩杀了,但还有少量幸存下来的侦察手脚,这些侦察手脚干运输效率不怎么样,但现在也就只能靠它们了。
这些侦察手脚传回来了好消息,那就是这棵树中没有同伴了,前一批同伴似乎刚刚好满载着食物离开,也幸好这批同伴没打算把我也当成食物。
应该是我离树太远了的原因,采集我需要花费的时间太长了,以效率为主的族群不会分出精力来干这种事,应该是有同伴专职干回收我们这类遗骸散落在树外的叛逃者身体的清道夫工作,清道夫同伴还没有到我这边来而已。
我召回了原本安置在树中的侦察手脚,让它们在回来之前从气态果实中采集燃料回来,让我先不至于被直接冻死。
因为没有力气再开反应室了,就干脆让这些侦察手脚将燃料丢我身上,然后直接点燃,以少部分血肉为代价强行把体温升上来。
第一波燃料烧灼后,我的体温脱离了危险线,我让一半侦查手脚继续去采集燃料,让另一半开始解决我的食物问题。
从恒星系里面采集食物太慢了,侦查手脚的效率也过低,在它们采集完足够的食物之前,我更可能会先饿死。
不过实际上我身边就有易于开采的食物,那就是我旁边曾经是我身体的肉块,虽然营养不算丰富,但应急还是够用的。
虽然吃自己曾经的身体有点奇怪,不过祂都能随意的吃同伴的身体,我又有什么不行的呢?
侦察手脚用自己的足从冻的梆硬的肉块上拆出一块块的小碎肉,将这些碎肉拾起,带到我的嘴中。
说是嘴,实际上只是一个临时开辟出来的裂口,将食物碎屑丢进去后,裂口会封闭,然后我会聚集起体内少量能动的组织,将这些碎肉加热软化,然后吸收同化。
虽然每次只有一点点,但总是在摄取的,饥饿也在逐步的缓解,我脱离了最危险的时候。
经过了不知道多久,在侦查手脚的供给下,我的身体终于填饱了肚子,而身上的那些损伤也在逐步的恢复,将那些循环系统的破口全部用组织堵上,而不是原先脆弱的烧焦伤口。
身体内部的反应器官我也重新生成了出来,终于够能正常的获取热量了,而不是以烧伤自己作为代价。
我,在经受了濒死级别的创伤后,通过幸运和自我努力,再一次捡了一条命回来。
说是这样,但实际上现在的我也很虚弱,我的身体大小不如正常同伴的百分之一,连一些标准大型战斗手脚的体型都不如,我同时也没有任何的手脚生产能力。
要有手脚生产能力,就必须恢复标准体型并吃下一颗小型果实,这个条件对于我来说极难达成,就算把我身边的肉块全部吃完,我也恢复不了之前的体型,更别说有吃的慢的巨大缺陷了。
就算慢慢吃完,恢复体型,我也要去树下找一颗大小合适的果实吞下去,我接近一次树就已经死过一次了,再接近一次树要冒的风险我承担不起了。
况且,应该是有专门为我收尸的清道夫同伴在赶过来,我必须在他们发现我之前赶快离开这里,我现在并没有任何战斗能力,要是被他们发现,那我是肯定活不了了。
不过好消息是,随着我的体型急剧缩小,我身体散发的热量也变小了,我还丢掉了体内那一大块冰冷的果实,现在我的自体发热已经勉强能跟热量的流失达成平衡了,我并不需要大量的燃料来帮助我渡过树之间冰冷的海。
我需要的是食物,而我的食物,如果不考虑恢复体型的话,随便找一块肉块带走,就足够我跑出很远很远的距离了,现在我就在族群控制区和蚂蚁领域的边界,几乎是只要踏出一步就可以了。
这一次遭遇,只能说有得也有失吧,我失去了绝大部分有关于族群的记忆,这部分记忆原本是我打算与蚂蚁之间进行利益交换的根本,现在丢了这些,再想跟蚂蚁进行利益交换应该是有些困难。
但族群已经将我置之于死地了,我再也无法对这个族群产生任何的认同感和归属感了,现在想要回去也是完全不可能的。
那么,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我选了一个比较大的肉块,用自己身体将其包裹了起来,其实和吞下一颗果实差不多,不过肉块更小更好吞,同时也更好消化而已。
自己这些侦察手脚是我最后的手脚了,它们虽然没什么用,但总比没有好,我也将它们储存进了我的身体中,并不是跟之前一样直接将它们回收。
再一次做好准备出发的准备后,我踏上了行程,这一次只需要走两步就可以走出族群的控制区,踏入未知的蚂蚁领域。
也许这一次死亡只是我的一次回光返照,在踏入蚂蚁领域后就马上会被敌对的蚂蚁杀死。
也许这一次死亡是我新生的开始,我在族群中被杀死,从尸骸中再一次爬了出来,通过濒临死亡的方式完成一次自我的涅盘,在涅盘之后,迎来的自然是新生。
我不知道我接下来会面临什么,但我知道的是,我将踏入一个族群从未去尝试过过的全新领域。
族群其实并不是没有接触过蚂蚁,族群在正式入侵这座岛屿之前,就派出过诸多的模仿与伪装手脚。
这些手脚除了尝试颠覆蚂蚁的利益结构之外,还对蚂蚁的基因和交流等等信息做了相当程度的调查,并将它们整理归档进了族群的记忆库里。
我对这方面的记忆也有所保存,并且在死后重生的我中,这方面的记忆也是保存的最为完整的。
蚂蚁有着多种多样的利益结构,这些蚂蚁之间组成的复杂利益结构,被它们称之为“社会”。
这座岛屿中只有一个蚂蚁群体有像我们一样的直接交流能力,其余的蚂蚁,都是依靠一种名为“语音”的工具进行互相沟通。
想要与蚂蚁沟通,要先学会它们的沟通方式和沟通语言,这些在族群记忆中都有少量的记录,我们族群就曾经使用过蚂蚁的沟通方式,通过大量的伪装沟通交流瘫痪蚂蚁的沟通方式,来在和它们的战斗中取得优势。
掌握蚂蚁的沟通方式并不困难,难的是掌握它们的语言,它们的语言千变万化,几乎没有规律。
不过我还是在记忆中找到了一种相对有规律,相对好学习的语言,这好像是一种来自于这座岛屿东南部一个蚂蚁群体的语言。
学习一种新的语言对我来说仍旧是一种挑战,不过在前往蚂蚁领域的过程中,我有很充足的时间去练习。
掌握一门语言要从学会介绍自己开始,我一直称呼“我”似乎也不太符合这门语言的日常交流习惯。
那么,我就先给我自己一个名字开始吧,我的名字叫做:[ 索菲娅 ],一个相当简单,顺口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