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迅速扫过,在不远处的亭子里看到了李慕辞,他站于阴影与月光交织处。
李慕辞似特意等着他,见他后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略带邪气的笑容,朝他扬了扬手中的酒壶:“我们俩也喝几杯。”
凡华微微一怔,随即嘴角也泛起一丝笑意,他朝着李慕辞走去,边走边道:“你竟随身带酒。”
“我方才在桌上顺带的。”
李慕辞先仰头灌了一口,等凡华走近坐下后把酒壶递给凡华。
“朝夕之间京都之势就变了,这酒,当是庆祝今日的胜利。”
李慕辞的声音带着几分洒脱,又有着对世事变幻的感慨。
凡华接过酒壶,轻抿一口,嘴角噙着笑:“是啊,正如昔日我将你视作情敌,岂料今朝你竟成了我的表弟,我们还能同坐一处共饮美酒。”
李慕辞闻言,目光中满是好奇,他歪着头问道:“你何时知晓我们的关系,竟隐瞒得如此之深?”
“在密室中见到母亲的画像时便已明了。”凡华把玩着手中的酒壶,回忆起当时的情景。
李慕辞眼神一闪,半带轻笑道:“你有所不知,当父亲归来告知我你的身份时,我甚至以为他中邪了,去了一趟风云阁就带了脏东西回来。”
凡华轻哼一声,“你当我风云阁是什么邪祟聚集之地。”
李慕辞喝了一大口酒:“我岂会无端猜测,你们风云阁可是杀手组织,听闻里面的人行事狠辣,个个手上沾满鲜血,是江湖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接着他面色沉凝道:“我江湖传言,你们为培养新人势力,不择手段,抓来许多无辜孩童进行残酷训练与淘汰,唯有强者才可生存下去,这样一来那里岂不是成了炼狱,积攒无数亡魂,怨气冲天!”
凡华若有所思,垂眸间,心底暗自做了某个决定。
“想知道我们风云阁是什么样的地方,何须听闻,你亲自去看便知,有机会我带你去风云阁一趟,就当还你人情了。”
李慕辞刚想仰头喝一口,被这话弄得一顿,手僵在半空。
他立即放下酒壶,那动作有些急促,酒水都晃荡出来了几滴:“哎,你怎么能擅作主张呢,我说用这个还人情了吗。”
李慕辞有几分无奈道:“我刚对你有点好感,你别逼我把好感收回来。”
凡华先是一怔,随即嘴角扯开一抹笑容,眼中闪烁着促狭的光芒:“不稀罕。”
他故意拖长尾音,那语调似一种轻松的调侃。
月色下,兄弟俩畅饮相谈,偶有言语摩擦,但并不影响他们之间的情谊。
……
翌日清晨。
黑市街道和京城街道皆有人整理收拾,昨日斗战的残局。
黑市街道,人们面色凝重,默默地清扫着,散落各处的断木瓦片,横倒的摊点、摊车毁坏变形。
还有被炸塌的房屋,断壁残垣间还残留着未燃尽的物件,空气中弥漫着焦糊的味道。
京城街道虽没有黑市那般惨烈,但也一片混乱。
街边原本精美的装饰被破坏,有的地方血迹斑斑,商户们自觉的擦拭自家店铺前的血迹,扶正街边的招牌。
“侯爷,王爷,陛下来了!”云伯侯府内,赵管家那急切的呼喊声陡然响起,打破了府中的平静。
只见他脚步匆匆,神色慌张,一路小跑着向侯爷和王爷所在之处奔去。
圣卿王、李志、时魏三人悠悠转醒,正慵懒地坐在院子里,脸色还有一丝茫然,仿佛还未从混沌中完全清醒。
昨日他们一番豪饮,今日众人皆有些许不良反应。
圣卿王一手轻按着太阳穴,眉头紧皱,只觉得头疼得厉害,昨日喝了多少酒,今日就都反噬到头上来了。
李志则是半眯着眼,倚着椅背,一副没睡够的模样。
时魏虽强撑着坐直身子,可眼神中仍透着几分迷离,无精打采的。
赵管家的一声呼喊,顿时让他们清醒不少。
圣卿王猛地睁开双眼,眼中的茫然瞬间被警觉取代。
李志一个激灵,瞬间坐正,瞪大了眼睛,睡意全无。
时魏蹭地一下站起身来,原本迷离的眼神变得锐利有神。
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陛下现人在何处?”李志连忙问道。
“在正厅。”赵管家赶忙回答,声音还带着未消散的焦急。
三人听言,纷纷起身,朝着正厅赶去。
一入正厅,三人便齐齐下跪,“臣等,参见陛下。”
能够击败秦义贤,这几位皆是有功之臣,功不可没,絮无声对他们极为敬重。
絮无声赶忙上前将他们扶起,沉声道:“诸位爱卿不必多礼。朕今日一早得知王叔与凡兄乃是父子,昨晚在此设宴,欢庆亲人团聚,朕甚是欣慰,特来探望。”
圣卿王昨日于凡华相认后,便写了一份信传给卫东,让其明日一早传给陛下。
他想早点向世人公布这个好消息。
絮无声目光巡视一圈,没发现想找的目标,话锋一转,疑惑道:“怎么不见凡兄与世子?”
李志略感汗颜,“昨日逢迎诸多喜事,心中欢喜,不免多饮几杯,如今他们还未清醒,不知陛下突然到访,未能远迎,还望陛下恕罪。”
“无妨,年轻人血气方刚,遇到喜事多饮几杯也是人之常情。”絮无声微笑着,眼中满是宽容。
“凡兄既是王叔流落在外的孩子,如今得已相认,王叔可是要举办认亲宴,朕可让”
“那是自然,此乃我圣卿王府大喜之事,定要大办一场,迎接他归来。”
“那王叔可想好要在何处置办?不若在宫内置办如何?”
圣卿王拱手道:“陛下好意,臣心领了,在宫中置办认亲宴怕是不妥,一来过于张扬,皇家宴会,各方瞩目,恐成众人焦点,失了认亲的本真。二来宫内繁文缛节甚至,他流落江湖多年,生性自由,我怕他拘谨,我与云伯侯府交情好,近日又住在府上,侯府清幽雅致,还是在云伯侯府置办为好。”
絮无声微笑道:“好,届时朕会亲自过来祝贺。”
忽然他心生一念,于是道:“朕已颁布几桩告示,昭告于众。”
一夜间,风云变幻,皇位更替,絮无声名正言顺登上帝位。
天刚破晓,新帝便昭告天下秦义贤、絮无尘的诸多罪行。
诏令传遍大街小巷,百姓们聚集在一起,听闻着那些令人咋舌的罪恶,或惊恐,或义愤填膺,整个京都沸腾起来。
好在秦义贤此等逆贼已除,不然就要激起民怨。
相对于絮无尘,在百姓心中还是更看好这位新帝。
除此之外,还有两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一是将军府谋逆一案被平反,乃是奸人构陷的欲加之罪,已出告示,时氏父子官复原职,恢复将军府往日声誉。
二是圣卿王与圣卿王世子尚在人世。
令人更加惊讶的是,那圣卿王世子竟是风云阁阁主。
更没想到那江湖上恶名远扬的风云阁竟与新帝结盟,共同歼灭逆贼,还在黑市击杀吃人的怪物,保护京都百姓免于危难中。
一时间,众人对风云阁杀人如麻,残暴不仁的印象有所改观。
现如今街头巷尾都在议论这些事。
书房内,凡华书写一封密函后,便系在仓奇脚上的小竹筒里。
他轻抚着仓奇的羽毛,低声叮嘱道:“仓奇啊,尽快把这密函送到绵绵手上。”
他要尽快把京都的消息告诉她,不然怕她担心。
这样她也能早点回京都,早日和他相见。
仓奇似是听懂了一般,眨了眨眼睛,随后从窗户飞出。
圣卿王刚踏入书房,便听此动静,眼神一凛,瞬间警惕起来,目光扫视着四周。
凡华知道他的意图,连忙解释道:“无事小,那是我养的苍鹰名叫仓奇,我方才放它出去送信。”
圣卿王这才放松警惕,神色稍缓:“我打算五日后在侯府给你办一场认亲宴,你意如何?”
凡华听到圣卿王的话,先是一愣,明白父亲的用意,随后恭敬道:“好,但我喜静,简办即可,无需劳师动众。”
圣卿王微微点头,眼中流露出几分欣慰:“也好,既你有此想法,那便依你所言,简办一场,只请些亲近之人,让大家正式认识你。”
想起外面关于凡华的各种传言,他眼神逐渐锐利,坚定道:“为父定要让众人知晓你是我圣卿王的儿子,容不得他人半分轻视。”
圣卿王走上前,轻轻拍了拍凡华的肩膀:“南南,这些年你流落在外,受了不少委屈,为父未能尽一份父亲的责任,实在有愧,往后为父定当加倍补偿你。”
凡华神色未改,只是看向圣卿王的眼神多了几分温度。
“父亲无须自责,过往之事铸就如今之我,我遇到了绵绵,有了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很是欣慰亦感幸福,并不觉得委屈。”
圣卿王的目光变得柔和,眼中有一丝晶莹闪烁。
他伸出手,似乎是想触碰凡华的脸颊,却在半空停住,改为轻抚了一下凡华的衣袖,目光中交织着疼惜与欣慰。
“如此便好,往后岁月,为父伴你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