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星神至光明宫门首,却不见人。
问了守宫门的仙侍,那仙侍道:“星官今早奉玉帝旨意,上观星台巡札去了。”
四星神复抽身而走,往观星台去寻人;行至半途,便见一行天官摆仪仗,正是昴日星官回程。
那星官还穿的是拜驾朝服,一身金缕,但见他:冠簪五岳金光彩,笏执山河玉色琼;袍挂七星云霭绕,腰围八极宝环明。叮当佩响如敲韵,迅速风声似摆铃;翠羽扇开来昴宿,天香飘袭满门庭。
见火部四星神阻路,昴日星官敛云雾整束朝衣,停执事分开左右,出列上前道:“诸位何来?”
打头的尾火虎、翼火蛇对视一眼,作礼道:“火德星君相召,请星官往荧惑宫一行。”
那尾火虎暗将离地焰光旗扣在手中,只等昴日星官出言相拒,便要用出这宝贝将他拿下。
却不想昴日星官听是火德传召,不怒反笑,转头吩咐一众摆仪仗的天官道:“尔等先回光明宫去,候着虚日星官宣调,本尊去去就来。”
火部四星神忙在前引路,一行人落在荧惑星宫门前,殿中火德星君取回离地焰光旗,令四星神退下,独让昴日星官入得殿来。
火德星君先是细看了看昴日星官,此君修成星宿法体,乃是积年的星神,颇受玉帝重用,却与紫薇不是一路人。自斗姆一脉回归后,昴日星官的日子不免就有些难过了。
只见他:花冠绣颈若团缨,爪硬距长目怒睛。踊跃雄威全五德,峥嵘壮势羡三鸣。岂如凡鸟啼茅屋,本是天星显圣名。
昴日星官施礼拜见,口称小神,竟很是恭敬的模样。
“毗蓝婆菩萨乃是得道高人,释门玄门皆有偌大名声。有母如此,你便当知玄奘西行取经一事万万阻拦不得,稍有不慎,便会卷入其中做了替死鬼,便是毗蓝婆菩萨也搭救不得。”
“小神知道,故而费心用这伎俩只为拖延几日,不曾真个伤了他性命。”
昴日星官道:“饶是如此,我也时时小心看顾,唯恐伤了玄奘。”
火德星君笑道:“那日在白虎岭,我下界护持玄奘,与那九头鸟相斗之事众人皆知。若真有心,怎不见你出手相助?”
“此事自有星君主持,小神又是哪个排面的人物?岂敢置喙。此番顺势而为,只为留玄奘大师些时日,自知多有冒犯,还望星君恕罪。”
言谈间竟是已然知晓玄奘与火德星君的联系。
火德星君也不说降罪,挑眉问道:“若如此,你这又是所为何事?”
顿了顿,昴日星官才道:“那日玄奘大师过乌斯藏国浮屠山,在山中盘桓了半日,想来是那乌巢禅师与玄奘大师说了些什么。”
“禅师托我一事,言道若能成了,必要重重谢我。”
火德星君说到此处也是恍然,“原来如此,你可是为那濯垢泉之事?”
上古蛮荒之时,十日齐出犯下大过,后羿射落九只金乌,只有一只得存。这金乌乃太阳真火之精灵,落到地上化出九处汤泉,俱有神异之处,那濯垢泉便是其中之一。
“正是。”
昴日星官也不遮掩,坦言道:“那乌巢禅师投身佛门,做了出家人才保得性命,自然担不得太阳星神之位。”
“我欲要夺这太阳星神之位,自然成了那三足鸟心腹大患。乌巢禅师不愿坐视这神位落在我手中,这才起了心思,欲取陨落九金乌之太阳本源,令大日金乌重现。”
火德星君细细想来,只觉这话说的有理,若真有金乌现世,太阳星君之位舍他其谁?
且濯垢泉原是瑶池七仙女的浴池,无端为人所占,这七仙女竟也不请西王母玄女做主,就这么平白让了出去。那伙蜘蛛精自然没有这么大的面子,只能是毗蓝婆出面平了此事。
“太阴太阳与紫薇并列三贵星,你若想取太阳星君之位,还需过斗姆紫薇那一关。”
昴日星官道:“我自知势单力薄,又没个兄弟臂榜相助,却是无力与紫薇帝君相争。若我倒戈相助,想来紫薇帝君也不会吝啬这尊神位。如是紫薇帝君有朝一日登临三界至尊宝座,我这位置更是威胁不到他半点儿。”
“既是两相得利,我又何乐而不为?”
火德星君知晓的隐秘却比昴日星官多得多,心知这倒霉蛋怕只是斗姆准备的备胎,只待托瑞尔世界东君补回本源,就要回归洪荒将他踢到一边去了。更有甚者,他这般辛苦也要为东君做了嫁衣;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最后反倒是斗姆取了金乌太阳本源助益东君也未可知。
须知斗姆连太阴星君预备役都找了两个,前有颢天残界太阴元君,她乃紫薇之妻,自颢天残界回归洪荒后也晋升三品青诏,不可小视。后有曾任月神的云中君,皆是一时之选,岂不比旁人来的便宜?
此番十有八九是与昴日星官虚与委蛇,借他之手阻了乌巢禅师算计,免得被禅师占了先机。可怜这星官,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想到此处,星君看向昴日星官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古怪,也不打算兴师问罪了,说了些安抚的话便要将他送出去。
昴日星官见他如此施为,忍不住出言试探道:“星君与斗姆亲善,何不助我一臂之力定下此事?小神自问也有些身家,无论那三足鸟答允以何物酬谢,小神愿多添上半数,便是换星君两不相帮也使得。”
火德星君摇头叹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既答允了乌巢禅师,又岂能为了些宝货食言而肥,坏了名声?且休提此言,自去罢。”
昴日星官眼珠一转,又道:“星君宽宏大量不予追究,自是星君的气度。小神却不敢视作理所应当,且备了些薄礼赔罪,万望星君收下。”
火德星君只摇头不语,手中宝旗倒卷,将昴日星官送出荧惑宫。
莲花洞中,玄奘弄清前因后果也不由哑然,想来那毗蓝婆正领着七只蜘蛛精抽取濯垢泉中大日本源。自己如今用不得神通法术,等行至盘丝洞,只怕也晚了,实在是没得选。
当下只得按下这念头,抬头对金角银角道:“且收拾出间净室,再奉些素斋与我,若我那两个徒儿来寻也不可伤了。”
金角银角如释重负,忙唤人刷净锅灶,办些香蕈、蘑菇、茶芽、竹笋、豆腐、面筋、木耳等各色菜蔬,使出十分力气攒成一桌素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