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克伍德斜眼瞥了一眼汗流浃背的财政大臣，同情地叹了口气。
对于那些因为劳心劳力而压力过大而发胖的同学，佐亚由衷地表示同情，但即便如此，佐亚也无法伸出援手。
十万枚金币虽然很贵，但对于一直守护着南方国境不受魔物侵害的开拓都市的支援金来说，也不是不相称的金额。
倒不如说，一直以来王宫都没有对守卫国境的冒险者的城镇提供任何援助，这才是不合理的。
“条件三，对于佐亚在战争中获得的财物，全部归佐亚所有，王宫不能要求其交出。”
“嗯……”
罗克伍德歪着头。
这是令人费解的条件。把从帝国军队掠夺的财宝和俘虏据为己有。
虽然这是理所当然的权利，但不明白特意作为条件叮嘱的意义。
(难道殿下有什么目的的财物?到底是什么目的……)
“‘条件四，对于佐亚在战争中逮捕的俘虏，佐亚有权决定其待遇’。”
(又……又提出奇怪的条件。殿下在想什么?)
罗克伍德无法理解佐亚的想法，陷入了沉思。
虽然隐约可以看出佐亚有着非同寻常的企图，但其目的却不得而知。
先不说援助金，索要财物和俘虏的目的是什么?
如果想要报酬的话，把它明确地作为条件写出来不就行了吗?
罗克伍德抱着胳膊沉思。
还有，沉默地倾听弟弟说话的王哥哥格拉纳德。
瑞德依次看了看两人的脸，突然喘了口气。
“然后……这是最后的条件。‘条件五，国王格拉纳德指定弟弟佐亚为王太子，作为下任国王’。”
“啊……”
这句话让整个谒见的气氛都僵住了。
“胡说八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最先大叫的是罗克伍德。
看到平日冷静的宰相慌乱的样子，周围的贵族也重新领悟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国王格拉纳德有一个三岁的儿子。
佐亚被流放到边境后不久生下了这个孩子，虽然还小，却被指定为王太子，周围的人都认为他将成为下一任国王。
佐亚所要求的条件，就等于推翻了那个王子，明确表示自己会成为下一任国王。
“就算是王弟也太不敬了！竟然向国王要求自己当国王……！”
“…………”
罗克伍德质问道，但佐亚好像已经说过了一样，卷起写有誓文的羊皮纸，在手中滚动。
就像小孩子玩手游一样毫无紧张感的样子，让宰相的眉间刻上了深深的皱纹。
“佐亚殿下……”
“佐亚。”
“啊……”
罗克伍德还想继续说下去，却被格拉纳德平静的声音打断了。
宰相回过头来，看着主君的脸，吞了一口唾沫。
“佐亚，你是认真的吗?”
格拉纳德问弟弟，声音里没有一丝愤怒。
但是，在场的谁也没有想到他会如此平静吧。
格拉纳德的脸上已经被毫不掩饰的憎恶和杀意所染红。
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变得通红的脸扭曲着，仿佛要把站在眼前的弟弟诅咒死一般。
这倒也是。
佐亚提出的“让自己成为下一任国王”的条件，并不仅仅是要夺去现任王太子的地位。
在国王亡故的情况下，自己当上国王——这也可以理解为“我杀了你，自己当上国王”的宣战书。
“王太子啊，下一任国王是我的儿子斯特劳斯！我怎么能让你这样的人当王太子呢！”
听到饱含杀意的宣言，在场的贵族们都为之颤抖。
格拉纳德作为摄政代理前国王的时候就以公正着称，德高望重的他得到了很多人的支持。
虽然他对待弟弟的态度有些不合理，但作为国王，他绝对不是一个心胸狭窄的人。
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没见过格拉纳德被愤怒情绪所附身的样子。
根据回答，可能当场命令士兵将其杀害。带着这种杀气腾腾的气氛，有人对着佐亚怒吼。
“啊，那就行了，别再说了。”
“什么?”
在哥哥的怒吼下，佐亚干脆地取消了条件。
“什么?”
那愚蠢的声音是谁的呢?
佐亚毫不留恋地取消了条件，在场的人都瞪大了眼睛。
“不，既然你这么不愿意，那就取消最后的条件吧。我也不是一定要当王太子的。”
瑞德满不在乎地说完，从怀里取出毛笔和墨水壶。
再次展开揉成一团的羊皮纸，毫不犹豫地在最后的条件处画上横线，抹去。
“好，那就有上面四个条件了。这样就没问题了吧，哥哥?”
“嗯……是啊……”
刚才还怒火中烧的格拉纳德，此刻却像柳树一样被他的怒气冲淡了。
虽然一脸茫然，但还是不由得对瑞德的话点了点头。
“是吗是吗，你好像同意了，这是最重要的。我们赶紧在誓文上签字吧。”
(原来是这样，你帮我做……！)
瑞德抱着胳膊满意地点点头，罗克伍德明白了王弟的意图。
佐亚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格拉纳德会把王太子的位置给他。
故意记载被否定的条件，如果如预期那样受到格拉纳德的激昂，就干脆地收回。
这样一来，其他的要求就容易通过了。
(佐亚殿下爽快地让步了条件。如果借此逼迫陛下做出进一步的让步，那么陛下的器量就会被贬低。
在场的贵族并不是所有人都宣誓效忠格拉纳德。
有些人虽然表面上服从国王格拉纳德，但因为帝国的侵略，一有机会就叛变投敌。
在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背叛自己的人面前，国王不能表现出心胸狭窄的一面。
格拉纳德似乎也产生了和罗克伍德相同的想法，虽然面无表情，但还是接受了瑞德的主张。
“好吧，就这个条件吧。我马上就把国玺带来，你稍等一下。”
“那可不行，哥哥。”
格拉纳德打算命令手下把国玺——国王的印章带过来，却被佐亚制止了。
“我们是血脉相连的兄弟，那就用合适的方法缔结契约吧。”
“你说这是适合做兄弟的做法?难道你想用口头约定来解决?”
“如果这样哥哥就能放心的话，那倒没关系……对了，我们就用血印来签订契约吧。”
“血印……”
格拉纳德皱起眉头。
顾名思义，血印就是用自己的血在合同上签字。
虽然这并不是法律规定的手段，没有官方的约束力，但毕竟是用自己的血当墨水用，所以契约很重。
违背血印结成的契约，无异于抹黑灵魂的尊严。
“殿下……恕我直言，要求身为国王的格拉纳德陛下流血是不敬的。”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可不敬的了，但罗克伍德却直言不讳地说。
在谒见开始后，宰相显得格外憔悴，瑞德露出讽刺的笑容，摊开双手。
“是吗?哥哥确实是站在这个国家顶点的王。我虽说是王族，不过是边境的一名领主而已。和地狱和天上的立场有很大的差异。不过，现在帝国的侵略这一国难，我们必须共同面对。重新结下兄弟情谊不是很自然的事情吗?”
“话虽如此……但应该没有什么手段吧?”
“有血缘关系的兄弟，以血缘契约缔结信义。我觉得没有比这更合适的手段了。”
佐亚将右手拇指伸进嘴里，毫不犹豫地用犬齿咬断了指尖。然后，用浸湿的鲜血在誓文中刻上自己的名字。
“是的，我的名字已经写好了。哥哥你怎么办?”
“嗯……”
面对写有红色血印的誓文，格拉纳德的表情变得更加严峻。
自己不惜流血。
你呢?他觉得自己受到了这样的挑衅。
“嗯，如果哥哥无论如何都讨厌痛的话，用普通墨水也可以，我不会勉强你的。”
“……别小看我。这种程度的事有谁会害怕?我没说过不签字吧?”
格拉纳德命令侍从从佐亚手中拿来誓文，自己也同样咬断指尖，写下名字。
国王格拉纳德·赞因与王弟雷德·赞因。两位王族的名字用鲜血记录下来。
写有两人名字的誓文经由侍从的手，再次回到佐亚的手中
“这样就没有意见了吧，佐亚。我答应你的条件，请按照约定与帝国战斗。”
“嗯，当然可以。合同已经签好了…………启动。”
“啊……”
佐亚简短地嘟囔了一句咒语。
下一个瞬间，格拉纳德手中的誓文被黑色的火焰包围。
格拉纳德慌忙放下誓文，但燃烧誓文的黑焰分成两半，变成拳头大小的火球，分别刺进佐亚和格拉纳德的胸膛。
佐亚眼睛一眨不眨地接受了黑炎，而格拉纳德则按住胸口从玉座上滚了下来。
“陛下！”
罗克伍德愕然大叫，其他贵族也发出了悲鸣。
整个谒见过程瞬间被怒号和喧嚣所包围。
“……这样契约就缔结了。我的獠牙可深了，格拉纳德。”
瑞德用谁都听不见的音量喃喃自语，嘴角浮现出冰冷的笑容。
“近卫！抓住歹徒！”
宰相罗克伍德·马塞尔一边跑向倒下的国王，一边尖锐地命令道。
近卫骑士被在谒见间突然发生的异常事态冻住了，条件反射性地遵从了那个命令。
三名近卫骑士从左右和后方一齐扑向佐亚。
“哈！好慢好慢！”
“呜……?！”
佐亚抓住从右边扑过来的骑士的手臂，利用对方的气势将其甩了出去。
站在他前面的，是从另一边试图逮捕佐亚的近卫骑士。
两名骑士被撞飞。
“呼！”
只剩下一个骑士。近卫骑士正要从背后勒住敌人，佐亚一回头就使出了背拳。
加上腰部的旋转，犀利的一击痛击骑士的下巴，剧烈摇晃着他的大脑。
“啊……你、我……”
“睡吧。”
“嘎！”
前倾摔倒的骑士，为了抓住加害国王的歹徒，想办法爬起来。
佐亚毫不留情地践踏了忠臣近卫骑士的头部，这次终于让他昏倒了。